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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德旺:一心一意做一件事
采访人/陆新之
曹德旺,福耀玻璃集团创始人、董事长。
福建省福清市人,1946年5月出生,1987年成立福耀玻璃集团。
1993年,福耀玻璃登陆国内A股。福耀玻璃是中国第一家引入独立董事的公司,是中国股市唯一一家现金分红高达募集资金10倍的上市公司。
2001—2005年,曹德旺带领福耀团队相继打赢了加拿大、美国两个反倾销案,令世界震惊。福耀玻璃也成为中国第一家状告美国商务部并赢得胜利的中国企业。
2009年5月,曹德旺获得“安永全球企业家大奖”,成为该奖项设立以来首位获奖的华人企业家。
目前,福耀玻璃已成为中国第一、世界第二大汽车玻璃供应商。
曹德旺还是一位慈善家。在2011年胡润中国慈善榜上,他以45.8亿元的捐款数额成为中国首善。
创业时期:每一步都无法绕开
陆新之:您在1976年获得了一份正式工作——水表玻璃采购员,之后不久就承包了工厂,当时恰巧是改革开放,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促使你敢于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承包?
曹德旺:当时,高山异型玻璃厂连年亏损,我着急,领导也着急。领导就问我由我来负责这个厂子好不好。
当时正值全国兴起个人承包国有工厂的风潮,很多地方还发文件鼓励承包,一方面,给政府甩包袱;另一方面,私人承包有利于盘活企业。一举两得,政府当然愿意。
在此期间,全国各地涌现了一大批乡镇企业。在各地乡镇企业呈现井喷式发展的大背景下,我与领导开诚布公谈承包价格。当初建厂时政府投入六万元,我就以六万元承包,等于政府的这笔账一笔勾销,领导听了很高兴。我又问,厂房和设备以及其他的固定资产,这些怎么处理。领导说,都由我支配。我又问利润怎么分配,领导还是同样的回答。我承诺,我不会独占利润分配,工人拿20%,我拿40%,剩下的40%继续投入生产。
1983年,我接手玻璃厂,加强管理,杜绝人浮于事,提高生产效率,厂房里的机器连续24小时运转,工人一天三班倒,厂子效益大大提高。一年过后,我拿到的分红就有20万元。
可能很多人认为,承包制对于治疗亏损国企,可以药到病除。实际上并非如此简单,承包制就像一剂膏药,如果是外部伤口,可能有效;如果是内脏有伤,就没多少疗效了。
高山异型玻璃厂内脏已经有伤,承包制很难治本。我通过实施一系列措施,如加强管理、提高生产效率,在短期内确实有效,企业也有了利润,但是企业毕竟要持续运营,如果后续投入跟不上,就会出现设备老化、成本提高等问题,企业还是死路一条。作为承包者,我已经通过一年收回投入,而且还赚了钱,我没有动力继续投入了。
这也是我当时的想法,赚了钱就不想承包了,可是1984年,福清进行劳动模范评选,由于我在当地是第一个承包工厂的个人,这个荣誉就给了我。有了荣誉,一高兴就忘了见好就收这茬儿,我竟然又接着干了。
陆新之:您当初为什么选择做汽车玻璃,听说与您挨过的一句“骂”有关?
曹德旺:当时我去外地出差,给母亲买了一根拐杖,把拐杖扛在肩头的时候险些碰到一辆汽车的玻璃,司机吓了一跳,很凶地向我吼,别碰坏玻璃,要不然赔不起。我本身是做玻璃的,一块玻璃的成本还是心里有数,就和他聊天,我说不就是一片玻璃嘛,值多少钱?司机一听,啧啧有声,这种汽车玻璃可都是进口的,一片要几千块钱呢。
我听完也大吃一惊,仔细打量,就这样的汽车玻璃,我完全有信心生产出来,成本没多高,没想到进口的玻璃竟然卖这么贵。后来,我们经过筹备,盖了一座生产汽车玻璃的电炉。
其实,定下心来专门做汽车玻璃,也和一次香港之行有关。
福耀上市之后,有一次恰逢我去香港调研,就携带公司的运营报表等资料前往,找到一位香港证券交易所的交易总监,请她帮我分析福耀的股票。
结果,这个资本专家看了一眼,就把资料一扔,说:“你这公司怎么什么都做?又是汽车玻璃,又是地产项目,又是装修,风马牛不相及,你让投资者怎么去投资?只有外行人才会继续投资,在我看来,这就是垃圾股。”
我问她该怎么办。她说:“你自己想想,什么东西你最擅长经营,选一项,剩下的重组掉。”我听了一头雾水,怎么重组?她笑了,说卖掉就是重组。
福耀现在看起来一帆风顺,很少人知道也曾被人称作“垃圾”。
福耀多次化险为夷,我觉得和我们的目标密不可分。福耀的目标,就是要给中国人做玻璃,而且要通过此举向全世界展示中华民族的智慧与勇气,这不是说说而已;相反,这是深入骨髓的战略方向。
陆新之:1991年,中国试水股票市场,很多企业不愿意做“股份制改造”的试点企业,您是怎么想到让企业去上市的?
曹德旺:当时,企业要发展,需要资金。我认识了一家中东银行新加坡分部的总裁,他可以把钱借给福建省投资公司,然后再转借给福耀。
拿外国人的钱其实是迫不得已,因为国内银行的资金有限。要找外资,手续就相对繁琐一些,福耀的财务报表需先提交给对方,他们看过之后,认为福耀的业绩很好。总裁也亲自跑来一探虚实,还请我去新加坡面谈。
到了新加坡,我和那位总裁深入聊了一次,这次谈话给了我很多启示,这可能是我背上巨额贷款债务之外最大的收获。
这个收获就是上市。当时新加坡人给我出了个点子,让我收购一家当地企业,然后再进行反收购,在这个过程中,所有资金都由新加坡人提供帮助,最后,合并的企业在新加坡包装上市。为什么那家本地企业不能直接上市呢?因为新加坡有规定,资金必须达到一定额度才能上市。
尽管我当时包括后来也没有采纳新加坡人的建议,但无论如何,他们给了我新的思路——通过股票市场募集资金,这是必然趋势。
从新加坡回来之后,我认真地考虑了资本市场这回事。当时国内的资本市场几乎是一片空白,连证券交易所都没有,上市融资更是天方夜谭。
我把想法汇报给省里的领导,人家一听,高兴得不得了,因为他们正发愁找不到“股份制改造”的试点企业。1987年党的十三大肯定了股份制试点,允许继续进行试点改革,“股份制改造”逐渐风行,尤其地方政府争先寻找“股份制改造”试点企业,以保持与中央一致的节奏。
在福建,好一点的公司对股改还有疑虑,自然不愿意做;差一点的企业,又不够格做试点。现在福耀愿意做试点,政府部门很快就派人进驻公司。
陆新之:股改的具体经历喜忧参半,那两年您是怎么度过的?为什么很多人要退股而您却全盘接过来,哪怕举债回购?
曹德旺:1991年8月,我们开始发行股票。很多小股东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股票,但是隐约又觉得是个好事情,就花钱来买,一心希望公司上市后手里的股票价值翻倍。
这个思路是没错的,但是当时国家的证券市场刚刚起步,管理者也比较谨慎,不是说挂牌就能挂牌的,能挂牌的企业多是证券所本地企业,或者有影响力的国有企业。一时间,福耀找不到挂牌的机会。
很多人买了福耀的股票,等了一阵子,还没动静,想卖给别人也不可行,就没耐性了,找到公司要求退股。事实上,在1991年年底挂牌交易的万科,早在1988年年底就公开发行股票,也曾遭遇过股票摊派不出的尴尬。
刚开始,我还给他们分析:福耀发展得不错,股票肯定会升值,他们退股了将来一定后悔。但是来退股的人多了,不能一一耐心理论,我索性也不劝了,自己花钱回购他们手里的股票,钱不够,我就去借,这一借,就是数百万元。
其实我心里也没谱,到底能不能成功上市,谁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只要福耀还在发展,这个股票就是有价值的。
与此对应的是,当时的国有汽车产业哀鸿遍野。洋品牌正在进入空白的中国市场,德国大众在华投资逐年增加,旗下的桑塔纳年产6万辆,与“上海”牌轿车在过去28年里的总产量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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