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盛开的新特色系列,本系列共计12本,本书是该系列第6本。本系列作品均来自90后获奖者的最新作品,他们用丰富细腻的情感和超强的文字,勾勒出了最独特的青春风貌和青春生活,是可读性非常强的作文学习辅导和课外阅读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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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事记
文/苏凯敏
关于城市,要跟你讲的有很多很多。遇到一座城市你总要伏下腰的,给这座城的所有生灵和空气,谦卑地致个礼。
每个人的心里总有一座魂牵梦绕的城市。在微博上认识一个公务员大叔想要定居在北京,但他此时在遥远的南方城市里循规蹈矩地生活,现实非常现实。也许今天萌发买张机票赶赴目的地的想法在一个小时的午睡后变得沉默,但他总是不经意地去望一个方向。他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地道的北方人,每天起床后在北京的空气里深深地打个哈欠。于是我相信宿命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属性里的城市,像一种胎记。
生在四川的东明道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他做梦都想要去日本北海道的札幌。终于有一天他站在札幌的雪地上,呼吸着令他鼻孔刺痛的空气,嘴角扬起的笑容非常深刻,画面像一张美丽的明信片。最后他在札幌活了下去,找了个贤惠的妻子。他觉得,站在这里,双脚能从大地不断地汲取力量。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好像是整个北海道在跟你喃喃细语。
大概我想说的,是在你未曾前往的远方,有一座城市在等待你。也许你之前听过它,在稀疏的文字当中读到它,它的一切其实非常陌生。但爆炸出来的第一感觉,就是它了。你我都有过很多错过和失误,人生像一条大河,这些过失就像是偶尔选择去登上岸又折回来。寻找的过程中,人生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但直觉总会指引你去到达。
方德野十八岁时拎着行李箱逃出了家乡,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里读了四年的大学,用了四年的时间才确定它不是自己的归属。毕业后签了另外一座城市的工作。三年后被挖角,搬到了一线城市。他成了一架高速运转的工作机器,躲在钢筋森林里为钱卖命。最后他又退了回去,逃回了家乡。
冥冥之中,我们都要自动自觉地做出选择。为什么我们的归属城市都是特定的。当事人不好说清楚,公务员大叔说他希望每天都能从天安门广场经过。东明道说他想一年都能吃到鲜活的鱼。方德野说他希望每天上班能从自己的小学门口经过。
每个城市的气质都很特殊。公务员大叔的朋友在北京工作,每天打电话的时候喜欢抱怨堵车。他的南方城市里不常堵车,于是对朋友这种动不动就对北京交通飙脏话的行为不是很理解。在他的印象里北京应该是一个被高架桥贯穿内外的城市。人们活得很淡定,首都的荣耀让每个人的心里都非常沉稳。每天都有很多楼被推掉,每天都有很多楼被竖起。公务员大叔决定,如果到了北京,路过天安门广场,一定要像一个北京人一样淡定地路过。北京的气质特殊就特殊在它非常综合,它汇集了大多数的外部冲击,时间冲击和文化冲击。我觉得公务员大叔奇怪的气质和北京的气质很像。
无论城市的姿态是怎么样的,它在你我心里的定位都非常特别。有时是一片万家灯火,这片万家灯火在黑夜中给了温暖。有时是无数贯穿交错的寂静街道,一遁入其中它就要深情地挽留你。记忆容器不够大,你我能容纳的东西尚少。但关于城市的回忆是基底,它也是容器。它不能言语的气质正很好地包容了你的所有。
东明道在冬天总是忙于扫雪,妻子准备好早饭后跟他说辛苦了。他哈哈大笑接过来对方递的热汤。有一夜他做了梦,梦见自己被扔在一片白色的原野里,一直在奔跑,却跑不出去,也见不到有其他人。醒来后东明道跟妻子说起这个梦。妻子说在梦里你应该还在札幌,应该是扫雪走得太远了。
东明道明白了什么,他突然觉得哪的冬天都比不上北海道的冬天。
若是你我都有一座城市,能够花上时间来回忆和挂念,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能够回去。因为从一开始,城市的气质已经成为一条冗长的缎带,牵住了我们的脚踝。
方德野的家乡有一道古城墙。回去家乡的那个晚上他花了十块钱买了票爬了上去,坐在城墙上,拿出了随身带着的一小瓶伏特加。身边也有一个人坐了过来,对方说兄弟从这跳下去死得了吗。方德野被夜风吹得有点眩晕了,说兄弟别跳了我们喝点酒吧。他们边喝酒边聊天,夜色里的城市美丽得有点假,远处公路上汽车灯光的流动速度和这座城市的跳动频率配合得刚刚好。方德野说兄弟我们好好活着吧,这城市太适合活着了。说完他就睡过去了。工作人员把他叫醒时,他身上多了件外套。对方不知道去了哪。方德野倒是觉得他会好好地活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
每个城市都会安静下来让你睡觉。每次酣畅都会回归平淡,每颗躁郁的心最后都被会击中,如同打一剂麻醉。你我都在寻找自己的城市,一个可以把双脚踩在上面向大地汲取能量的地方。在这个过程中都要找到认同感和代入感。你我的问题,最后都要落到生活上面。
公务员大叔正在默默地努力,他努力的方向很明确。他热爱北京,他想要在老胡同里听见收音机里传来京剧的声音,想要在老剧场里听一个下午的相声,想要在天安门广场看见国旗在第一缕曙光出现的时候缓缓升起。庸俗一点来说,他想要在北京的机关单位里找到工作,在北京买套房子,把户口转到北京来,找个北京女人相爱。这样的规划并不老套,他觉得自己多了一份强烈的热爱,虽然俗,但他愿意快乐地庸俗着。谁叫他爱北京这座城市。
东明道的妻子生了个男孩,孩子很健康,东明道正积极地为孩子取名字。他希望孩子的名字和成都与札幌有关,一个是生养他的城市,一个是让他寻到人生真谛的城市。他非常头疼,请教了很多人,没有果断决定。十二月,下了非常大的雪,东明道起床推开门,看到一片白色的景观,像极了
梦境中的白色原野,他轻轻地在空气中哈了口热气:札幌,早安。
方德野在一家小公司当主管,每天要和下属斗智斗勇,想方设法来保证自己的权威。生活的乐趣在于,他们之间的往来没有利益的纠结,小城的节奏慢,没有人想要跳出来去奔跑,大家各司其职。上班时一派正经,下了班大家出去喝酒。下属都喜欢开方德野的玩笑,说他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
方德野哈哈大笑,没有去理会他们。在他上班的路上有一间面包店,方德野每天都去买面包,原因是对其中一个店员有好感。女孩也是本地人。他觉得,这事急不来。在这座城市里,这事急不来。
就是这样,城市的故事太多了。我们不关心传奇,我们关心生活。你我也在寻找自己城市的生活,那祝你我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