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伊在广告公司给自己找了个助理制片的工作,可惜每天干的活儿只是为老板跑腿买咖啡。
一天,她路遇一起爆炸,一个放映色情片的小影院被炸上了天。鲁伊找到了爆炸时影院放映的那部片子的女主角,好不容易说服她接受了采访。那位女星就在她面前不远处,和她工作的公司一起被炸成了碎片。
一个热爱蓝调音乐的艳星,究竟为何惹来杀身之祸?在追查真相的路上,鲁伊自己也变成了下一起爆炸案的目标……
身高不足一米六,二十岁出头,紫色头发,满脑子老电影、诗歌和童话——她是鲁伊,穿梭在曼哈顿玻璃森林里的一只机敏的小鹿,一次又一次从掠食者爪下逃生。如果你问她感想,她会耸耸肩——“不过是生活中的小插曲而已。”
第一章
鲁伊刚刚路过那家电影院,爆炸发生时,她离那里不过三个街区。
绝不是建筑施工用的炸药。在永远处于城区改造中的曼哈顿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分辨得出来。声响很大——巨大而痛楚的一声爆响,像坍塌的锅炉。汹涌的黑色烟雾和远远传来的哭嚎尖叫声也清楚地证明了她的判断。
警笛声、叫喊声、狂奔的人群。她张望过去,但从她站立的地方看不到太多。
鲁伊迈开脚步走过去,但很快又停了下来,瞥了一眼手表——她手腕上三只手表中唯一还走动的那只。回工作室已经迟了——那本该是一小时前的事儿。她在想,与其现在回去找骂,何不带一个好故事回去,为自己开脱?
如何取舍?
管它呢。她朝南走,去瞧这场大屠杀。
爆炸本身并不太凶猛。它没有在地板上留下弹坑,只是掀掉了剧院的窗户,以及酒吧里的一块厚玻璃板——人们以前站在那上面演讲。不,火才是最大的灾难。室内装潢燃烧卷起的火舌像战争电影里的曳光弹,引燃了墙纸、地毯、观众的头发,以及影院里所有隐秘的包厢。影院老板大概打从十年前开始就打算把这些包厢一一编号,最终还是没有做成。鲁伊赶到那里的时候,火舌已经舔光所有能舔的,天鹅绒维纳斯剧院(唯一一家XXX级影院,全城最好的放映厅)已不复存在。
第八大街一片混乱,四十二街和四十六街之间已禁止通行。身材小巧、瘦削,刚过五英尺高的鲁伊,轻而易举地在围观的人群中钻出一条缝隙,挤到前排。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妓女、街头三张牌① 赌徒以及孩子们都兴高采烈地盯着台上,来自十来辆消防车的男男女女正在那里施展他们灵巧的舞蹈技艺。当剧院的屋顶轰然塌陷,火花瀑布般地泻落在街道上,人群发出一片轻呼赞叹声,好像正在观赏东河上的独立日烟火。
纽约消防局工作人员是好样的,二十分钟后火势已“被控制住”——她听见一名消防队员如是说,这一戏剧性事件就此落幕。剧院、酒吧、熟食店和脱衣秀已经被毁掉了。
接下来人群的私语声消失了,每个人都神情凝重,默默地注视着医护人员搬出尸体。或者死者残余下的东西。
当那些厚厚的绿色袋子被或推或搬地经过她身边时,鲁伊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地跳个不停。甚至那些执行急救的小伙子们——她原以为他们已相当习惯了这种事儿——看上去也很紧张不安。他们脸色发青,嘴唇紧咬,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她悄悄凑近一名正在和消防员说话的医生。尽管那年轻人努力想保持语调平静,可一张口,话还是噼里啪啦地冲了出来,他声音发颤。“四个死人,两个已经不成形了,残骸甚至不够给牙医的。”
鲁伊做了个吞咽动作:翻搅的胃液和想呼喊出来的冲动在体内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取得平衡。
然后她意识到另一件事,恶心欲呕的感觉重新袭来:三四吨闷烧中的混凝土和灰浆现在就堆落在那片人行道上,而仅仅几分钟前,她还在上面闲逛,边走边跳,像个跟在妈妈身后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裂缝的学生妹,她盯着电影海报,崇拜地打量着《饥渴的表姐》里那位明星一头长长的金发。
就在这个地点!就在几分钟前??
“发生了什么?”鲁伊问一个穿着紧身红T恤,一脸痘疤的年轻女人。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粗哑,鲁伊不得不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炸弹,燃气管,”女人耸耸肩,“也许是丙烷。我不知道。”
鲁伊缓缓点了点头。
警察们不大友善,也不够耐心,开始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闷声驱散观众:“让开,来,大家,让开。”
鲁伊站在原地没动。
“对不起,小姐,”一个男人彬彬有礼地对她说道。鲁伊转过身来,看见一位牛仔。“能让我过去吗?”他刚从烧成废墟的剧院出来,正要走向聚在街正中的一群官员。
他大约六英尺两英寸高,穿条蓝色牛仔裤,工装衬衣,一件军用防弹背心,上面挺括地挂着护板和靴子。他的头发稀疏,背头,髭须,阴沉沉的一张脸不苟言笑。他戴着一双磨坏的帆布手套。鲁伊注意到他的徽章钉在厚厚的退色的腰带上,便让开了。
他从警戒黄带下钻过,走上了街。她侧着身慢慢跟在他后面。他在一辆打着“防爆组”钢印的蓝白相间的旅行车前停下,斜倚在发动机罩上。鲁伊蹑手蹑脚地进入偷听范围,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我们掌握了什么?”一个穿棕色套装的胖子问牛仔。
“塑胶炸药,看上去像。半个引爆器。”他的眼睛从黑白间杂的眉毛下往上看去,“我搞不懂。这儿不是爱尔兰共和军的目标。酒吧是希腊人开的,”他点点头,“而且那个组织只在人们下班后搞爆炸。不管怎么说,他们的模式是,如果你想吓唬乡亲们,他们没交保护费什么的,就从工地上找点儿托维克斯炸药,或者扔颗震荡手雷。反正是能发出巨大声响的东西。可是军用塑胶炸药?就搁在燃气管道旁边?我搞不明白。”那就不好说了。
“我们这儿找到了点儿东西。”一个巡警走过来,递给牛仔一个塑料信封,里面是一页烧焦的纸,“我们还会继续寻找线索,所以,您当心点儿,长官。”
牛仔点了点头,读了起来。
鲁伊试着偷看一眼,看见了工整的字迹,以及深色的渍痕。她不确定那是不是血迹。
牛仔向上一抬眼,“你是什么重要人物吗?”
“我妈这么想来着。”她努力咧嘴飞快地一笑。他没反应,挑剔地打量着她,也许在思索她会不会是位目击证人,或者是放炸弹的。她决定不再装可爱。“我只是想知道这上头说了些什么。”
“你不该在这里待着。”
“我是记者,我只是好奇这儿发生了什么。”
那个穿棕色套装的家伙问:“你怎么不去别的地方满足你的好奇心?”
这可惹恼了她。她打算告诉他,作为一个纳税人——其实她还不是——是她给他付的薪水。可就在这时候,棕色套装读完了便条,拍了拍牛仔的胳膊,问道:“这‘剑’是指什么?”
牛仔忘记了鲁伊在场,说道:“从来没听说过。如果他们想对此事件负责,只要派个更像样点儿的人站出来,就会得到应有的名声。”接着他注意到了什么,迈步走向前去,离开了旅行车。棕色套装的目光也落在了别处,鲁伊瞥见了烧糊的纸上写着的信息。
第一个天使吹响了号角,冰雹和火焰带着血色掷向地上。三分之一的土地被烧了??
——来自耶稣之剑的警告
过了一会儿牛仔回来了,一个年轻的牧师跟在他后面。
“就是这个,神父,”牛仔把塑料信封递给他。那个男人读的时候把耳朵都贴到了罗马领。他不停地点着头,薄薄的嘴唇紧闭着,表情肃穆,好像在出席葬礼一样。鲁伊估计,他到这儿来就是干这个的。
神父说:“这是圣经里给约翰的启示,第八章,第??七节,也许是第六节,我不??”
牛仔问道:“启示?关于什么的?就像得到灵感启发那样?”
神父发出一声礼貌的、不置可否的讥笑,随即意识到警察不是在开玩笑。“是关乎世界末日之事。启示录。”
就在这时,棕色套装注意到了鲁伊正从牛仔弯着的胳膊间探头探脑。“嗨!你,走开!”
牛仔转过身来,但没说什么。
“我有权知道发生了什么。几分钟前我才从那边走过,我也可能就这么死掉了。”
“不错,”棕色套装说道,“可你没有。感谢上帝吧。瞧,我已经厌倦老这么唠叨,要你别在这儿待着了。”
“好的,因为我也听腻味这个了。”鲁伊露齿一笑。
牛仔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马上离开。”棕色套装走向前来。
“好的,好的。”鲁伊走开了。
然而,她动作很慢——只是为了表明他们不能对她太粗暴。她拖拉着脚步,多听到了些那位年轻神父对牛仔和棕色套装说的话。
“我真的不想跟你们说这些,但假如这纸条真与爆炸有关,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为什么?”牛仔问道。
“那一节是关于第一位天使的。在整段里,总共有七个天使。”
“那又怎样?”棕色套装问。
“我猜那意味着你们还会有六个案子要跑,直到上帝把账勾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