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中国读者
亲爱的中国读者:
非常高兴你们能够读到这本关于极具争议的亿万富翁贝卢斯科尼的传记。他是一位白手起家的人物,来自下层中产阶级家庭,父亲是一名银行雇员,母亲是一名秘书。在2001年时,贝卢斯科尼的财富一度多达三百亿欧元。他靠着自己的奋斗取得了成功。出生于1936年的他已经年近八旬。1970年代时,他在意大利北部的米兰建造了整座住宅城市;1980年代时,他创建了全国性的私人商业电视台;1994年时,他像推广可口可乐产品一样推广自己,并成功当选为意大利总理;他还承受了多达六十一起起诉、控告和审判,被指控犯下了与黑手党有关联、腐败、行贿、税务欺诈,甚至招雏妓等罪行;他逃脱了几乎所有指控;他还是意大利任职时间最长的领导人,在过去二十五年间支配并塑造了这个国家。时至今日,他依然拥有八十亿欧元财富,并掌控着意大利电视市场的半壁江山以及出版市场的百分之四十。
贝卢斯科尼是位具有权势和影响力的人物,他被控犯下了许多罪行;但他还是一位不可思议、与众不同的人物,是一位表演者和推销员,他曾与世界领导人共事。贝卢斯科尼还曾与许多中国领导人会过面,最近一次是与胡锦涛主席和温家宝总理。
然而,真相是怎样的?谁才是真正的贝卢斯科尼?我与他共度了十八个月时间,对超过一百个小时的采访进行了音频和视频记录。在这本书中,我让他讲述自己的故事,由读者来决定他是善还是恶,或是介于善恶之间。
贝卢斯科尼曾与我谈起过许多关于中国的事情。在米兰市郊那幢拥有七十多个房间的豪华别墅里,他曾告诉我自己在中国很有名:“在任何地方我都如同一位摇滚明星,就连在中国也不例外。”他回忆起了自己于2009年在米兰被人用米兰教堂的模型袭击,导致血流满面的他进了医院。“当我在米兰遇袭后,我甚至变得更加有名了,尤其是在中国。”贝卢斯科尼说道。
他向我谈到过“在亚洲有数百万AC米兰球迷”,他还表示在中国也有许多球迷。“我们将为AC米兰引入亚洲资本,让他们持有少数股份,然后我们会进行特许经营,推出与AC米兰相关的酒店、香水等产品。我们也许还会在上海或是香港设立办事处。”他在接受我的采访时说道。
我希望中国读者会喜欢这本书。我曾多次前往上海、北京和博鳌,我很享受每次前往中国的旅途。我曾和朋友靳羽西一同参加了2009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自1990年代起,还有幸访问了多位中国领导人,如前总理朱镕基和时任外经贸部部长的吴仪。我非常希望前往中国看望朋友以及书迷,并与他们谈论贝卢斯科尼。
现在,我想对你们表示衷心的感谢,我希望你们能够享受贝卢斯科尼不可思议的故事。
艾伦·弗里德曼于意大利米兰
2015年11月6日
自序
作为一名成长于1970年代的美国记者,我一直对英国记者戴维·弗罗斯特(David Frost)在尼克松戏剧性下台两年多之后,于1977年春天对他进行的一系列著名的面对面电视访问感到着迷。
早在青少年时期,我就着迷于水门事件,就如同现在的孩子着迷于电子游戏和脸书(Facebook)一样:戏剧、诡计、白宫录音带、遮掩、《华盛顿邮报》(Washington Post)记者鲍勃·伍德沃德(Bob Woodward)和卡尔·伯恩斯坦(Carl Bernstein)的独家新闻、美利坚合众国总统的倒下,以及尼克松那句著名的“人们应该知道他们的总统是否是个骗子。好吧,我不是个骗子”。
多少情节都无法让我感到满足。我渴望着水门事件这出大戏的最新一集。我享受它们就如同享受糖果一般。
1974年的夏天,在我家位于纽约北部湖边的夏日住所,我强迫十三岁的妹妹和我一道收看每天电视上对弹劾听证会的报道,该事件以尼克松总统在8月份的戏剧性辞职告终。我们收看了他辞职的过程,之后又收看了他向白宫职员的告别,他为美国人民留下了怪异的敬礼手势,以及绝望的气氛;随后他登上了白宫草坪上的直升机,准备飞往安德鲁斯空军基地(Andrews Air Force Base),之后再在耻辱中踏上飞回加利福尼亚的漫长旅途。
在2014年年初,意大利出版商里佐利(Rizzoli)集团首次建议我尝试让贝卢斯科尼这位意大利现代政治史上最令人感兴趣、最具争议的人物向我讲述他的生平故事时,所有这些记忆又重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从1980年代担任《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s)驻米兰记者时起,我结识贝卢斯科尼已有三十年时间了。我曾经激烈地批评过贝卢斯科尼,后来我对他的个人故事着了迷。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被控举办的“性爱狂欢”(Bunga Bunga)派对和对于他腐败指控的审判,还因为他的一生就如同一个非凡的、史诗般的故事。我紧密地追踪着2011年导致他从政坛跌落的事件、2013年意大利最高法院对他税务欺诈案的定罪,以及当年晚些时候意大利参议院对他的驱逐。然而,即使在今天,贝卢斯科尼依然在意大利投下了一道长长的阴影。因此,对于他的故事,我依然感到十分好奇。
当我初次询问他是否对合作写这本传记有兴趣时,我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那是在2014年3月12日上午,我前往他在罗马的华美住所拜访他。他的住所位于一座17世纪宫殿的二楼,天花板上绘有壁画,墙壁上覆盖着金碧辉煌的壁毯。时年七十七岁的贝卢斯科尼似乎挺喜欢我,这主要是因为我是美国人(因此就不像意大利记者那样怀有先入为主的偏见),此外还因为我写的另一本关于意大利政治的书说服了他,不过那本书原本并不是我的志向所在。
我向贝卢斯科尼表示,自己决定写一本关于他生平事迹的书,希望他能全力与我合作,让我可以自由地接触他的档案、家族成员、朋友、商业伙伴和政治盟友。他先是直视着我许久,随后表示过去十年间自己至少拒绝过十五次类似的请求。我对他说,这将不仅仅是一本书,还会是按照著名的1977年弗罗斯特-尼克松访问模式进行的十至十五次电视访问之一。他一直注视着我,轻声说着自己明白如今“一切都得是多媒体的”;突然,他伸出了手。我们握了握手,他接下来明白无误地说道:“我相信你会以公正、诚实的方式讲述我的故事。”我对他的信任表示感谢,并直截了当地说道:“这不会是一本吹捧性质的传记。我不会把它写成一位圣徒或是一位受害者的故事。我不会怀有敌意,但我也不会为您所用。我会根据自己的见解,以公正、平衡的方式讲述一段非凡的人生经历,不过会加入您对我就您生命中每个阶段所提出问题的回答,所有回答都会被录制下来。”
贝卢斯科尼同意了我的条件。当天晚些时候,他的一位助手与我分享了他所认为的贝卢斯科尼之所以会同意我的请求的原因:“他周围的世界正在崩溃。他还梦想着能够在政坛上东山再起。他希望将此作为自己的遗产,你将成为他的见证者,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他愿意亲自与之分享自己一生经历的记者。”
在随后的十七个月里,从喧闹的2014年春天到2015年夏末,我近距离地观察着贝卢斯科尼,大多数时间是在他家中。在这段时期里,贝卢斯科尼既感受到了复杂的情绪,遭遇了相当严重的苦涩与挫败,同时又不断进行着在政坛东山再起的密谋。我们进行了无数次对话与采访。有些时候,现实世界里的心理剧就在我眼前上演。我还获得了不同寻常的自由接触资料的特权,这让我得以真正了解这个人,了解他的默认机制、思维模式、无法忍受之事,甚至是他最喜爱的轶事与玩笑。
有一段时间,每当我前去采访他——无论是在罗马的宫殿里,还是在米兰郊区阿尔科雷乡间他那壮丽别墅的花园里——总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他时常情绪激动,这一般都是在法院将对他的诸多案件中的一个作出判决之时。在采访结束后,他经常邀请我在私底下再聊聊,然后他会敞开心扉,谈论他的敌人,或是向我吐露自己的忧虑、希望与雄心。
我总是告诉贝卢斯科尼,我的模板是弗罗斯特-尼克松访问。我多次提及这一点。当他在本书、电视纪录片以及系列采访的授权协议书上签字时,我提及过这一点;当时在场的还有另外三名见证者,包括他的女友弗兰切丝卡·帕斯卡莱(Francesca Pascale)和发言人黛博拉·贝尔加米尼(Deborah Bergamini)。
当他在进行这一项目所必需的法律授权文件和授权协议书上签字时,出于某些原因,我回想起了尼克松在那些传奇般的访问中对弗罗斯特说出的最著名的话:“我扳倒了自己。我给了他们剑,他们将这把剑刺入了我的胸膛,然后愉快地拧了又拧……”
这时,我很好奇贝卢斯科尼将如何讲述自己难以置信的、史诗般的旅程。随着时间一周周地过去,我将不会感到失望。
托斯卡纳大区卢卡市(Lucca, Tuscany)2015年8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