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毛南族卷》编选了各个毛南族各类题材的代表性作品,集中展示了新时期我国毛南族文学繁荣发展的景象,也拓展和扮靓了中国当代文学的版图。
《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毛南族卷)》:
三伯两碗酒落肚就呼噜呼噜地睡着了,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来走到凉棚上去坐。
月亮像一枚洁白的银币粘在山顶上,月光似一张银幕把山寨隔为两半,一半映在明媚的月色中,一半沉在黑蒙蒙的山影里。寨外不远处,传来打狗河潺潺的流水声,伴着夜更鸟凄楚的呜叫,夜间的小山凹显得异常寂静。
我望着稀疏的星星,望着那温柔可爱的月亮,想到了离别数年的奶奶和古川那群和我一起放牛爬树的小朋友…… 我3岁时就没有了父母,和奶奶相依为命。9岁那年,奶奶把我送到这个远离故乡100多里路的林中小寨,来跟三伯住下。5年来,我每天跟三伯举石凳、踢木桩、指舂谷、拍牛皮和跟三伯攀山越岭去狩猎,整天与飞禽走兽打交道,练了一些功夫和枪法。今天,三伯将乌黑发亮的弯把猎枪和闪着寒光的猎刀授予我,我算是一位真正的猎手了。
7月,是山里丰收的季节。地里的玉米成熟了,金黄色的苞米咧嘴露牙,层层叠叠,逗人喜爱;黄瓜、南瓜、香瓜星罗棋布地撒落在山地里;猫豆、豌豆、刀豆、牛角豆一串串,白的、黑的、紫的、绿的,互相点缀相映,好看极了。山民望着这景象,该有说不出的喜悦吧?然而,山林里的野兽也常常趁火打劫。其中,最厉害的则算是群猴和野猪。我们得知卜峒最近窜来了一群有老雕飞跟的猴子,因此便带着阿黄阿白两只猎犬追踪而来。
毛南山里平时只有山鹰和灰鹞子,如今怎么突然有老雕来呢?经调查分析,才知飞跟群猴的老雕是从云南、贵州西部的大森林里流窜来的。它跟着这群猴上下配合,糟踏农作物,袭击牛羊甚至伤害小孩,异常凶残。一般人见到这种群猴赶紧退避三舍,一些平庸的猎手也只在远处放空枪,吓唬而已,不敢和这群畜牲正面冲突。我和三伯商量,要捕捉这群凶残的猿猴,得首先拿下那对空中的老雕。下午,太阳傍山时,为了防避老雕伤害猎犬,我们把它们关在朋友家里,然后戴上牛皮猎帽、披肩,沿着一条山沟偷偷潜行到它们盘踞的山旁隐蔽。
一般的群猴不管多少,是没有老雕飞跟的。只有一种猴群例外。那是从各种猴群被驱逐出来的猴王所组成的猴群。它们在为原来猴群站岗放哨时中了聪明的猎手之计。被愤怒的猴群驱逐出来,成了“光杆司令”,久而久之,这些光杆司令们就自己组成了队伍,又去别的猴群抢“夫人”来繁殖后代。因此,这种猴群不但数目不少,且身形特别高大,性格勇猛,狡猾凶残,危害性最大。它们无论窜到哪里,总有一对凶雕跟着在空中盘旋。因为它们惊起的鸟类、兔子等小动物为凶雕提供了美味佳肴,而凶雕又像成了猴群的侦察机。所以,捕捉这样的猴群要冒很大的风险。
当我们接近山腰树林时,便远远地看到一只猴王坐在山顶最高一块岩石上,那对老雕则在它的头顶上空缓缓盘旋。周围,静悄悄的。它观察了许久,未发现什么迹象,认为没有什么问题了,便发出“唔——唔——”的安全呼叫声。顷刻问,寂静无声的山林里,树摇枝舞,藤飞蔓荡,神呼鬼嚎,噼里啪啦,枝断叶落,群猴们从隐蔽处窜跳出来,踊到玉米和南瓜套种的地里,摘的摘、掰的掰、扯的扯、摔的摔,呼啸着,厮打着,不一会儿,几大块玉米瓜地就被它们糟踏得乱七八糟。
眼看着农民们种的农作物被这些野兽如此破坏,我气愤地要开枪,三伯却摇头不同意。我知道他这是想进一步观察,掌握它们活动规律,以便活捉它们。
我记得他曾对我说过,遇到这类猴群,不要急于追赶。它们太饿时,见你人少,会群起而攻之,和你厮打哩。
正当我们思索如何对付这群山盗的时候,阿黄阿白竟然咬断绳索,嗅着我们的气味跟踪而来了。大概它们见到这种场面太兴奋,不等我们下令出击,就狂吠着向地里的猴群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