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以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蒙古草原的共产党地下斗争为大背景,以一件真实的历史事件为引子,记述了阿拉善地区在那一历史转折时期的风貌,以及穷苦出身的蒙古族少年桑嘎从一名放羊娃成长为一名革命战士的历程。草原风光的多姿多彩,蒙古族人民单纯质朴的品性和其源远流长的传统生活习俗,与一系列扑朔迷离的人命案交织在一起,造成了某种聚光和追光的效果,舒缓的叙述中却悬念丛生,迥异于一般中文写作的叙事方式,是一部别具特色独树一帜的红色题材长篇小说。
《遥远的大漠》: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户人家,蒙古包和院落清晰可见。
额日顿毕力格大声叫喊着:“前方有人家。”他为了炫耀自己最先发现的,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不是。”巴达玛毫不留情地浇灭了大家的希望。越往前走蒙古包和院落就变得越来越小。走了半天的路程,他们看见了一堆野驴的干粪蛋散落在眼前。
“你不进人家屋里坐一坐?”巴达玛从驼背上转过身,揶揄着额日顿毕力格。额日顿毕力格挠着后脑勺,瞅着驴粪蛋无奈地苦笑了。
太阳偏西,驼队翻过了亚巴根山,在山脚下的阿仁贡奈井附近扎营。在荒凉的戈壁上,方圆几百里地只有这一口井。没有人知道是谁在何时挖了这口井,但这口井却为南来北往的过路人提供了珍贵的水源。
人们在这里喝足了水,饮饱了牲口,再灌满瓶瓶罐罐继续赶路,穿越茫茫戈壁。
一顶青色帐篷立在戈壁上,四人坐在帐篷里喝着刚刚熬好的醇香的浓砖茶。其实在野外喝茶最醇香了。巴达玛从家里出来时什么食物都没来得及带,她从省里匆忙赶往乌兰巴托的路上,为给丈夫带点吃的,从路过的人家要了些奶酪和奶皮子。现在他们几个喝茶享用的就是这要来的奶酪和奶皮子。每当喝茶,巴达玛就心生愧疚,好像在分吃丈夫的食物。当时,她接到领导“派你去乌兰巴托执行任务”的通知后,没等放牧的儿子和女儿回来,给老母亲撂下一句“我去一趟省里”就跟着发通知的人一同出来了。当时,她心想,今年已经过边界线执行了两趟任务,这次去乌兰巴托执行任务,肯定能见到两年多没见面的丈夫。
儿子现在长得越来越像你,已是手握套马杆的健壮小伙子了。咱家的马群就像滚在地上的冰雹,越滚越多已超过七十多匹。明年夏天准备擀毡,立个新蒙古包。她想把家里的情况,统统告诉给丈夫。虽然见丈夫的心情迫切,但总不能空着手去吧。她就从路过的人家要了些吃的,可是到了乌兰巴托之后,还是没见到日夜思念的丈夫。接待她的秃顶长官告诉她说:“你丈夫带兵执行任务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我祝福你们早日相见。你不用再从别处打听他的消息了。”巴达玛想见丈夫的一腔热情就这样被浇灭了,当时她六神无主地呆坐了半天。
长路漫漫的跋涉中,在摇篮般的驼背上摇晃着行走,虽说很惬意,但巴达玛的心一刻都没有闲着。回家的时候,给额吉买一块做蒙古袍的缎子,她肯定会埋怨我说买了没用的东西浪费了钱,可是我可怜的额吉啊,你连一件绸缎蒙古袍都没穿过。这次我就买块杭州产的堪布缎子,给你好好做件蒙古袍。给儿子和女儿各买一个景泰蓝的马鞍子。别说骑马了,就是骑驴鞴上鞍子也好看啊。彻贝格的女儿最近见我总是害羞,话也少了,她跟我女儿从小玩到大,不会是喜欢上我儿子了吧。要是那样的话可就太好了。那姑娘长得好看人又勤劳,儿子真要把她娶回家里,我可真是烧高香了。我那傻小子啊,有那福分吗?给做儿媳妇的人应该买啥颜色的缎子好呢?儿子给我说了两次要立新蒙古包,也许他俩早就心心相印了。唉,从家里出来时连半个铜子儿都没带,拿什么去买那么好的东西呢,只能瞎想一圈空手回去呗。她不知如何实现这如意想法而沮丧地低下了头。突然,她的脑海里闪进了一个可行的方案,顿时心里敞亮起来。卖两头骆驼不就都解决了吗?回去时也不驮货物,卖两三头骆驼换上需要的物品,回家用自家的骆驼顶上不就行了吗?哪怕多顶两头也行啊。挨领导批评是肯定的,但如数顶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我回家时,老头也该到家了。听说东边的边界线局势还不明朗,但愿我家老头不会有事。苍天啊,保佑他吧。不,保佑所有参战的官兵吧。我相信,总有一天战火将会被彻底浇灭,当他们凯旋时,幸福的阳光会永远照耀在家乡的每寸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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