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岁月》里讲的是上世纪初的新疆南疆地区的社会状况和纷乱的现实生活,逃离家园的赛麦提等人历经千辛万苦,付出生命的代价,翻越死亡线冰达扳,来到北疆西部的伊力河谷,开始了全新的生活,用青春和生命演绎了一段鲜为人知木筏工生活,在波涛汹涌的伊犁河上游放逐并驾驭木筏,漂流在岁月的长河里,生离死别,悲欢离合,艺术地再现了那个时代生活的艰辛,用一群个性炯异的筏客人生画面构勒出早已淡去的生活记忆。目前的筏客也仅存于我国与朝鲜为界的鸭绿江上,而伊犁的筏客生涯却早已成为历史。此作品是在全国政协原副主席阿布来提.阿布来提的倡议下,由维吾尔著名小说家麦麦提明.吾守尔创作完成并出版,以纪念那些用生命谱写漂流岁月的人们!
《漂流岁月》:
赛麦提的哥哥正是沿着那条土路,跟随一支驼队而去。于是,家里家外的所有苦活都落在了赛麦提的肩上。他也想过走哥哥的路,可就是不忍心丢下妈妈。有时他生继父的气,同时也跟妈妈红脸。每当此时,那派祖拉阿訇心里暗想,莫非这个吃白食的家伙也想娶媳妇了?说真的,近些日子,有个常到池塘挑水的姑娘烫着了赛麦提的心。可那姑娘是否也对赛麦提有意,那就不得而知。反正只要那姑娘挑着扁担出现时,赛麦提便会觉得白天更亮了。姑娘在土路上留下一串芬芳的足迹,脚下腾起的细土仿佛是一朵朵色彩缤纷的花朵。赛麦提的目光不由得随着姑娘远去的身影游离出去。可是没过多久,那姑娘便远嫁他乡了。
“派祖拉阿訇,赛麦提该成家了。”每当夜晚,母亲常在丈夫耳边低语。
“你什么意思?”派祖拉吃惊地问:“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见他总是望着邻居家的女孩背影发呆。”“嗨,没有,赛麦提还小呢。”“还小?咱总说他小,别哪天学他哥哥跑了。”“可我还是觉得赛麦提小啊,能把一个家撑起来,让屋顶的黑烟囱冒起炊烟不是件容易的事。也罢,我先试他一试。”正值麦浪翻滚之际,浓浓的绿色盛开在乡村田野,赛麦提将裤管一直卷到大腿根上,肩扛砍土曼,几乎是来回跑动地在地里浇水。他打开一些入水口,又用泥土夯实某些土埂。将一股水流引向麦田之后,他才放心地放下砍土曼,抬头向远处望去。只见有人从村子那边赶马而来,仔细看了看,原来是继父,于是赛麦提继续干活。
“喂,赛麦提,快过来!”临到近处,派祖拉阿訇喊道。
“什么事?爸爸,我正在给麦田浇水呢。”“就一句话,等我说完,你再干。”赛麦提察觉父亲像是有气,心想这人又怎么了?对了,昨晚我好像对朋友们说继父根本没想过要给我成亲,我也想和哥哥一样远走他乡。莫非这话传到他耳朵里了?还没等赛麦提理出头绪,继父就已经赶到麦田边了。他勒马在田边的土路上停下来,翻身下马。
“你怎么还愣着?”“来啦,来啦!”赛麦提赶忙走出麦田。
“快把腰带绑上!”“干吗?”“摔跤!”“啊?咱俩?”“对了,是咱俩。”“得了吧,哪有父子俩摔跤的?”“这里就有,你马上就可以看到。”“我不能和您摔跤。”说完,赛麦提蹲坐在土路边。
“快站起来!”派祖拉扯着赛麦提前胸,一把将他拽了起来说:“你难道没有摔过跤吗?”“摔过,我还赢过磨坊主的肥胖儿子呢。”“那好哇,让我也见识一下你的本事。”于是,父子俩就在土路上扭在了一起。一上来,派祖拉一把将儿子掀翻在地,说了句你还嫩着呢之后翻身上马,头也没回,扬鞭而去。赛麦提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土,傻愣愣地望着继父远去的身影。
到了晚上,赛麦提把发生的事讲给朋友们听,大伙都很惊讶。
“父子俩摔跤,成何体统?”“说你还嫩呢,他是不是打算带你去某个地方比赛?”“听着,伙计们。”年纪稍大一点的一个小伙子说:“派祖拉阿訇心里好像在盘算着什么,说不定他正打算给赛麦提娶媳妇呢。”“就算有这打算,那也不该和他摔跤呀!”“虽说是继父,可他毕竟还是你的亲人。婚嫁又不是小事,那可是一生的大事。任何一个父亲都会试探一下儿子是否已经长大。他一看赛麦提一下就被摔倒了,肯定会把赛麦提当成瓜蛋子啦!”小伙子们全都笑了。
“赛麦提,你不也够狠的吗?论手劲你比谁都厉害,怎么就败了呢?”“兴许人家让了父亲一把。”“看来咱们以后还得学学摔跤呢。”大伙说说笑笑,一直到了很晚。
第二年,正是麦收旺季,周围的一切使太阳烧得更旺。各家的妇女们三三两两地沿着田边的树荫,肩扛着茶葫芦往麦田赶路。偶尔吹过的一缕热风,把女人的头发轻轻吹起来,从她们的裙摆处嬉戏而过。赛麦提则埋头收割。他的继父再次骑马出现在烈焰蒸腾的土路上。
“喂,赛麦提!”他喊了一声。
“什么事?爸爸!”“快过来。”“要把腰带系上吗?”“那当然!”赛麦提扔掉镰刀,绑紧了腰带,来到土路上,与父亲再次交手。他扎稳脚跟,使足了劲,运足了气,但还是没有抵过父亲。派祖拉阿訇双手钳住赛麦提的腰带,往里一收,单腿一绊,就把赛麦提掀翻在地。
收手后,他再次撂了一句“你还生着呢”后,一个箭步上马离去了。
村里的伙计们听了,哗然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