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文学论稿》包括“思潮流派论”和“作家作品论”上、下两编,运用文化批评和审美分析的方法,对西方文学史上的人文主义、巴罗克、启蒙主义、后现代主义等文学思潮,当代的荒诞派戏剧、后殖民主义、文化研究等文学与理论流派,莎士比亚、布宁、奥尼尔重要的作家作品进行深入探讨,宏观把握和微观分析相结合,理论思考与审美鉴赏相融汇,揭示文本蕴含的文化意义与美学价值,在借鉴前人成果的基础上,常有作者自己的理解和阐释,是一本视野开阔、具有个性的学术著作。 0;font-family:宋体'>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专著、比较文学学术丛书,《西方文学论稿》为天津外国语大学“比较文学研究学术丛书”(第一辑)由天津外国语大学比较文学研究所编写,共5册。该套丛书涉及了比较诗学理论、外国文学、中外比较文学等研究领域,是作者长期的学术积淀,在国内比较文学研究领域属新研究成果。
黎跃进,湖南资兴人,文学博士,天津外国语大学讲座教授,天津师范大学教授、博导。在学术刊物发表学术研究论文180余篇。主编、参编专业教材和专业辞书30余种。已出版学术著作《外国文学新论》、《文化批评与比较文学》,《世界文苑论坛——以亚洲文学为主体》、《湖南20世纪文学对外国文学的接受与超越》、《简明东方文学史》、《东方文学史论》、《多重对话:比较文学专题研究》、《东方现代民族主义文学思潮研究》等。0;font-family:宋体‘>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专著、比较文学学术丛书,该书为天津外国语大学“比较文学研究学术丛书”(第一辑)由天津外国语大学比较文学研究所编写,共5册。该套丛书涉及了比较诗学理论、外国文学、中外比较文学等研究领域,是作者长期的学术积淀,在国内比较文学研究领域属最新研究成果。
第一章人文主义文学思潮
人文主义文学是近代欧洲的第一个文学思潮,也是欧洲近代文学辉煌的开篇。14—17世纪初,欧洲新兴资产阶级打着“回到希腊罗马去”的旗号,声称要将中世纪湮没的古典文化“复兴”起来,其实质是借古代文化建立起新的价值体系——即以人为中心的世俗文化:以“人”为中心的世界观反对以“神”为中心的世界观;以人性反对神性;以人权反对神权;以个性解放反对禁欲主义;以理性反对蒙昧主义。然而,中世纪的文化和文学与人文主义文学的关系不是简单的对立和反驳,作为时间上前后相续的两种文学,它们既有斗争冲突的一面,也有继承发展的一面。
第一节 人文主义与中世纪文学和文化
由于国内学界研究得不够和习惯思维模式的局限,我们总是把文艺复兴和人文主义看作是一场革命,把它看成是与中世纪的一次“彻底的决裂”。认为中世纪是一个黑暗的世纪,文艺复兴是在废墟上的对古典文明的复兴。究竟怎么看这个问题?
一、中世纪不是黑暗和废墟
美国学者哈斯金斯(CharlesHHas Kins)在《12世纪的文艺复兴》书中认为: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者是以热心于古典著作的学习为标榜的。但是在12世纪时人们对古典的认识和鉴赏已很普遍,由此他得出结论:“在中世纪文艺复兴和15世纪文艺复兴之间没有真正的中断。”也就是不存在什么实质的区别。
人文主义不是突然到来的,它是在吸收前人(包括中世纪)的优秀成果的基础上进行创造的结果。但有一种观点否定中世纪,把中世纪看成一片黑暗,这种观点源远流长。彼特拉克等人文主义者持这种观点,布克哈特的《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1860)强化了这种观点,影响至今没有消除。
中世纪是欧洲社会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阶段。封建社会的产生标志社会的进步。中世纪黑暗论的一个重要论据是,日耳曼人入侵意大利后,毁灭了古罗马的灿烂文明。这与历史真相有距离。中世纪不是一潭死水,始终处于停滞状态。日耳曼人侵占意大利,的确使大批华丽的建筑毁于战火,大量的文献埋没散佚,许多精良的工艺永久失传。但伦巴德人(最后进入意大利的蛮族)和其他蛮族摧毁了罗马的大地产制,改善了奴隶和隶农的生活,促进了奴隶制的灭亡和封建生产关系产生,这是历史的进步。从中世纪和古罗马的关系看,至少可以看到:
第一,由于当时的蛮族比较落后,还不具备更高的文明来代替罗马的文明。因此,为了统治意大利,他们赞同和仿效罗马文明,罗马文化没有完全消亡,它影响着生活在意大利土地上的民族。
第二,中世纪从古罗马继承了拉丁语和拉丁文学。中世纪学者对拉丁语法的研究和对维吉尔、奥维德、西塞罗的著作的阅读从未中断。拉丁语对西欧多国语言和文学的发展都有不同程度的影响。
第三,中世纪从古罗马继承了许多古老的城镇。罗马、比萨、热那亚、里昂、马赛、科隆、伦敦都是罗马人的遗产。这些城镇保留了许多罗马时代的手工业和商业管理、手工业团体及一系列公共和私人建筑。为中世纪新型城市的兴起创造了条件。
第四,中世纪从古罗马继承了罗马法。中世纪的城市兴起后,伴随着商业活动的扩大,曾出现了一股研究罗马法的热潮。这种法学研究完全是非宗教的,对市民思想的世俗化起了重要作用,因为罗马法的本质是理性的。
总之,中世纪不是建筑在一片废墟或荒芜沙漠之上,它不仅有继承,还有重大发展,在一些领域取得古代前所未有的成就:大学、银行、议会制度、哥特式建筑和市民文学都诞生于中世纪。中世纪的城市经济的作用远远大于古代。
自11世纪以后,欧洲的各种知识在迅速增长,并进一步系统化和专门化,到13世纪又按照各自的特点,发展为神学、罗马法、宗教法规、医学、数学、天文学、占星学、逻辑学、语法学和修辞学。它们在后来虽有变化和补充,但一直是文艺复兴时代教育的主流。
二、中古欧洲文学的成就与价值
中古欧洲文学,指公元476年西罗马帝国灭亡至13世纪末、14世纪初文艺复兴运动前的欧洲文学。对这近千年欧洲文学的评价,学界往往以“黑暗的时代”、“长期处于落后愚昧的状态”来概括。有论者用比喻描述中古欧洲文学:欧洲文学到罗马时代已开始走下坡路,辉煌的史诗和卓越的悲剧已经成了历史的、永远的记忆。而4世纪到10世纪的文艺发展情况可以想象为一个人从光明的大路走下漫长隧道的情景。斜坡上还有丝丝微光,到了隧道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比黑暗更黑暗的黑暗,比冰雪更冰冷的阴森以及无理性的盲瞽的心情直透入心灵深处,似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一直到走完了这条隧道,才又慢慢恢复了光明和清醒。这样对中古欧洲文学的描绘,表明了论者对中古欧洲文学成就的认识。还有论者虽不是如此评价,却在与中古亚非文学的比较中明确表明:“中古时期,居于世纪前列的是亚非文学。”对中古欧洲文学成就作低调处理的论者常用的论据有二:
其一,在民族大迁移时期高度发展的古希腊罗马文化遭到破坏,文化发展的继承性被割断。这点可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著作中找到论据。恩格斯曾说:“中世纪是从粗野的原始状态发展而来的。它把古代文明、古代哲学、政治和法律一扫而光,以便一切都从头做起。它从没落了的世界承受下来的唯一事物就是基督教的一些残破不全而且失掉文明的城市。”
其二,基督教教会的残酷统治和对进步文化的摧残。本来源于受压迫者期待救世主的基督教被统治者利用后成为统治人民的工具,南下蛮族继承了古罗马的基督教又将其服务于封建统治,在中世纪教会成为封建统治的支柱。“中世纪的一切学术、教育都是为宗教服务的。……把哲学、科学都置于宗教之下,说哲学是‘神学’的婢女,科学是‘宗教的奴仆’。一切真理都集聚在对圣经上,除此以外就没有可研究的东西。最可笑的是,他们在哲学上讨论的问题有:‘针尖上能容纳多少天使?’‘啤酒盐水是否可用于洗礼?’‘老鼠吃了圣餐会怎样?’他们把天文学用于计算复活节祭典举行的日期,把几何学用于建筑大教堂,他们学辩证是为了打击异教徒,学音乐是为了唱圣歌。他们把数学上的数字都看为有象征意义的:‘一’代表唯一的神;‘二’是代表耶稣基督,因为他兼有神性和人性二重性格;‘三’象征神的三种面貌(圣父、圣子、圣灵);‘四’象征四福音书等。”在政治上的统治,教会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在整个中古时期,教会、世俗封建权利沆瀣一气,对于广大人民与有异教思想的人们,进行肉体摧残和精神奴役。它们对异教徒、行吟诗人、作家和学者的迫害,罄竹难书,令人发指。宗教裁判所利用的火刑柱、刑讯室、焚葬场使成千上万的人遭到折磨、虐杀,使丰富的民间文学遭到破坏。”一本教科书结论式地写道:“总之,反动教会权势很大,野蛮地镇压一切异端,残忍地摧残一切进步文化,这是使中世纪文学发展缓慢,成就不大的主要原因。”
这样,人类童年时期的天真的古代文学没有得到继承,更谈不上发展;进步的当代人民文学也受到摧残和破坏。因而中世纪欧洲文学横向比不上“居世纪前列”的亚非文学;纵向比较,“中世纪文学艺术较之古希腊和以后的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学艺术都显得异常逊色”,“中古文学前不及古代,后不及近代。”针对上面的观点,有论者提出不同看法,他们对中古欧洲文学的地位、成就、特征进行分析和研究,得出不同于笼统地斥之为“黑暗”,似乎更符合实际的结论。
在一篇题为《对评价欧洲中古文学的几点异议》的论文中,论者与上述观念针锋相对进行立论。针对“文学传统割断”论,论者引证了恩格斯的另一段“语录”:“这种非历史的观点也表现在历史领域中。在这里,反对中世纪残余的斗争限制了人们的视野。中世纪的巨大进步——欧洲文化领域的扩大,在那里一个挨着一个形成的富有生命力的大民族,以及14和15世纪的巨大的技术进步,这一切都没有被人看到。”从而指出“文学传统割断论”的推论错误,正是“这种只顾其一,不顾其二,偏执一端的引证,导致了以偏概全的结论。把欧洲中古初期的社会特点当成了整个中世纪的全貌。”文章还以“欧洲中古文学较之古代逊色吗?”设问,分析了历史上意大利的人文主义都出于政治上的需要和民族主义的感情色彩,他们贬损中世纪而抬高古代文化的片面认知;也论述了中古欧洲的骑士文学、英雄史诗和城市文学在欧洲文学史上的价值和贡献,还特别强调了当时人们誉之为“天下第一奇书”,却一直被学界忽视的《马可·波罗游记》的意义,进而得出结论:“总之,欧洲中古文学无论就其体裁的多样性和作品的数量,还是就其内容的意义以及对后世文学的影响而言,较之欧洲古代文学都不能说是异常逊色的。”
究竟怎样认识和评价中古欧洲文学的价值和意义?
在观念上,要坚持全面、历史的观点,在当时的社会、文化背景中多方面加以审察,再把中古欧洲文学成果摆在文学发展长河中检视。
第一,中古欧洲文学是多种文化融合的结果,有着独特的丰富性。中古欧洲文化的主体,当然是基督教文化。基督教是在东方犹太教的基础上于公元初年产生于罗马统治下的西亚。但在西罗马灭亡前基督教的发展过程中,基督教吸收了大量古代希腊文化的内容。“基督教文化的本质精神说到底就是灵魂对现实世界的超越,就是那种空灵幽邃的唯灵主义。这种唯灵主义最初以朴素直观的形式表现在希腊民间神秘祭(奥尔弗斯教的)的轮回转世说中,然后在毕达哥拉斯、苏格拉底和柏拉图的哲学中得到理论上的提炼和表述,并通过斐洛的隐喻神学和普罗提诺的神秘主义最终汇入基督教,成为一套严密的、系统化的宗教形而上学体系。”
基督教文化是东方文化与希腊哲学融合的产物。
日耳曼人南下,又为中世纪欧洲文化带来了新的因素。基督教文化作为一种高位文化,最终同化了蛮族文化,但日耳曼民族本身的文化对基督教文化形成冲击,也对原来的基督教文化作了某些改变。“他们的本性 (好动)、生活态度(自立、尊敬妇女)和想象力(创造神秘事物)的一些基本特征却对西方人的生活和思想产生了直接而持久的影响。”
罗德·霍顿:《欧洲文学背景》,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273页。
中古欧洲的文学,实际上是在多种文化融合的基础上而产生的一种新型文化。正是这种新型文化,使得欧洲成为一个统一的整体。中古欧洲文学就是在这种新文化中产生和发展的,因而它不可能是单一色调,而是异彩纷呈,既有教会文学的玄秘,也有市民文学的世俗;既有骑士传奇的浪漫虚构,也有英雄史诗的史实叙述;既有赞美诗、祷告词中的神性追求,也有普罗旺斯情歌的人欲向往。
与中古欧洲文学的丰富性相关的是文学地域的扩展。“从地理范围讲,欧洲中古文学已扩大到希腊、罗马以外的全欧洲,打破了希腊—罗马一枝独秀的局面,孕育出蓬蓬勃勃的满园春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