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甄选中外戏剧经典作品300种，采用“百千万字剧”剧作法原理进行鉴赏，以百字剧(剧情概要)艺术赏析、千字剧(重场戏)艺术赏析、万字剧(全剧)艺术赏析为切入口，多角度、全方位品鉴经典剧作家的代表作品，解读经典剧作的叙事艺术，以点代面带领读者领略戏剧文学的一座座高峰，为当代戏剧创作提供经典示范。本卷为文库第一卷，共收录古希腊、古罗马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阿里斯托芬、米南德、普劳图斯、泰伦提乌斯、塞内加8位作家的《被缚的普罗米修斯》《阿伽门农》《安提戈涅》等20部剧作鉴赏。

总序

总 序

陆军

一

世界经典戏剧文学剧本，蕴含着丰沛的人学价值、美学价值和社会价值，是人类精神创造中最富想象力和最具综合体验性的文学样式之一。此刻，当我面对“‘百·千·万字剧’编剧工作坊剧作法鉴赏文库”的《世界经典剧作300种鉴赏》第1卷书稿校样时，一种不可名状的复杂心情油然而生。也许是因了“学道三年，口出狂言；再学三年，不敢妄言”的缘故吧，我扪心自问，你何德何能敢以这样的方式去触摸经典？忽然想到，也许那一个湮没了数十年的重要细节有必要在此提起———我想说的是，即将陆续问世的这套丛书，竟然源自43年前孟冬时节的一个傍晚，一位坐在上海戏剧学院红楼302教室里的大二学生在拜读博马舍的《费加罗的婚礼》剧本时突然萌发的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念头：遴选外国经典剧作100部进行逐一鉴赏，每部撰写不少于10000字的学习心得，编一部《世界经典剧作100种鉴赏》。而在当时，他还真的动手开始做了起来……

也许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当年这个挺不错的主意，一直到43年后的今天也还没有真正如愿。不过，比较有意思的是，仿佛是冥冥之中要顽强地显示其存在的合理性，这个主意曾以不同方式在多个场域得到一次次表达，而且都与一个个奇异的数字有关：“百”“万”“千”“百”“千”“万”。粗粗想来，至少有三次经历有必要在此提及：

第一次是在1978年。当时的笔记显示：1978年11月20日至23日，完成《〈费加罗的婚礼〉喜剧魅力初探》，约2万字；1978年11月27日，完成《〈塞维勒的理发师〉艺术初探》，约1.5万字；1978年11月29日至12月 4日，完成《漫谈〈伊索〉的艺术特点》，约3万字；1978年12月13日至19日，完成《〈茶花女〉艺术论》，约5万字；1979年1月7日，完成《〈熙德〉的艺术得失》，1万余字。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这个来自乡村的年轻人浸淫在世界名剧的宝库里， 如饥似渴，如醉如痴，潜心研读了5部名剧，居然断断续续写出了12万余字的学习心得。当时的他暗中估算，按这样的速度，100部经典剧作，每部10000字以上的篇幅评析，最多花5年时间，完成既定目标是完全有可能的。令他想不到的是，此时有一个更吸引人的念头，一下就把他的计划给打乱了！几乎与卢新华的小说《伤痕》发表同时期，他创作了有生以来第一部大型话剧《棲霞湖的儿女》，批判“血统论”，颂扬真善美。剧本给当时与他一起倾情于戏剧世界的几个编剧进修班学友传阅后，获得了意想不到的鼓励。于是，他开始将课余时间全部投入到这个剧本的修改之中。遗憾的是，剧本最后没有发表，也没有上演，只是其中的一场重场戏《改信》被植入另一部剧作《追求》之中得以搬上舞台，那当然也是后来的事了，余下的文字至今仍静静地躺在松江区档案馆“全宗号081陆军艺术档案”（建档于1990年）的柜子里。因为这一变动，原来的写作计划就不再继续。所幸那10余万字的学习心得没有白写，10年后，冠之以《外国名剧技巧赏析》，由台湾地区的一家出版公司出版。其中讨论《熙德》剧作艺术的一篇，删减至近7000字后在《外国文学研究》1979年第3期上得以发表。

第二次是在2015年。其时，编剧学新学科建设已全面铺开，我策划的一系列建设内容包括专著、论文、教材、参考教材、项目、基地、刊物、软件、数据库、剧本创作等，都在有序推进。在 3卷本《中国现当代编剧学史料长编》与10卷本《上海戏剧学院编剧学教材丛书》正式出版、10卷本《中外经典短剧鉴赏文库》与50卷本《上戏新剧本丛编》紧锣密鼓推进的同时，计划中的“世界经典剧作100种鉴赏”变成了“300种鉴赏”，也列入了议事日程。在与我的学生初步商定入选剧作名单以后，我即委托老友、上戏图书馆资深专家胡传敏先生帮我搜集剧本，他花了近半年时间才将300种剧本悉数网罗。推介方法上，我决定借鉴曾在松江居住了30年的著名文学家、翻译家、教育家施蛰存先生主编的 6卷本《外国独幕剧选》的思路，改以1000字左右的篇幅推介1部世界名剧。遗憾的是，在与出版社签订协议时碰到了难题：版权。原以为出版社有专门从事版权协调的部门，这个问题可以轻松搞定，没想到拖了两三年都没有进展。后来我邀翻译家胡开奇教授出面，请来了一个加拿大籍的美国出版商，在我办公室商谈，双方的交流很愉快，但也许是涉及的国家太多、经费又有严格限制的原因，那位出版商离开中国以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这样，这个以千字推介300种经典剧作的计划只好又一次搁浅。 第三次是在2019年。从手机上翻到一则多年前的微信记录，转录如下：

重 要 启 事

《世界经典剧作300种》，因涉及相当数量的外国剧作版权，虽几经努力，仍未有进展。苦恼了几年，今天凌晨忽发奇想，改为编一部《世界经典剧作300种——“百·千·万字剧”编剧工作坊剧作法鉴赏文库》。

具体做法是，选择300部名剧（已完成），约请30位左右作者，花一年多时间编撰完成全书书稿，具体编写方法举例如下：

易卜生《玩偶之家》

一、导言

含剧作与剧作家简介，不超过1500字。

二、“百字剧”概述

即类似剧情概要的描述，写清楚剧作创意与主要情节线，不超过200字。

三、“千字剧”推介

即重场戏推介。由编撰者自选重场戏，注明场次与核心动作，不超过200字。

四、“万字剧”提要

即概括出分场大纲内容，不超过500字。

五、全剧鉴赏

1.“百字剧”鉴赏，即艺术构思赏析；

2.“千字剧”鉴赏，即重场戏赏析；

3.“万字剧”鉴赏，即剧作结构赏析；

4.艺术总结，包括剧作人文意义、创新点、艺术特色概括等（此段内容避免与导言重复，导言是文献介绍，此段是选家评述），不超过5000字。

六、名剧选场（重场戏）

话剧一至二幕（场），戏曲多场，原则上不超过10000字。

七、撰稿人简介

不超过100字。

2019年5月17日凌晨于江虹寓所

这则微信记录，基本讲清楚了重新启动本项目的原因以及新的编纂思路。 启事刚发出时，应者甚众。但这年头大家都忙，只要稍一松懈，一件好事十有八九会“黄”。事实也正是如此，半年过去了，年轻人们没有动静，一年、两年过去了，依然没有声响。无奈之下，我就直接点将，让郑欣与杨伦两位博士生担纲， 先做出一卷，作为示范，希望以此激励更多的后来者共襄义举。好在两位青年才俊不负吾望，花了一年多时间，终于完成了第1卷30余万字的书稿。人，真是环境的产物，更是情绪化的动物。这么一回溯，心情就慢慢舒缓起来。因为，这一个编纂计划从当初的萌生到今天的渐渐落地，整整用了43年时间。应该说，这已算不上是在轻慢经典，也许可以将此视为内心长时期地敬畏经典的另一种表达吧。这样一想，我也就释然了。

二

经典剧作，既是剧作家深邃人文思想的阐发、厚重生活积累的喷射，同时也是精湛编剧技艺的展示。古往今来，对经典剧本的鉴赏和阐释屡见不鲜，但从剧作技法和戏剧观念切入的却寥若晨星。本套丛书内容正是由此出发，将视野扩展至世界戏剧发展史中各地域的重要作品，包括欧美戏剧、中国戏剧、印度戏剧、俄罗斯戏剧等；时间上跨越古希腊至今的2500多年历史，入选剧作代表艺术史各重要阶段的先进戏剧观念，彰显不同戏剧流派的艺术追求，力求同时满足“公众审美”与“学院派品味”的双重标准。注重文本细读的精准剖析，兼顾文化解读的历史厚度，体现世界戏剧的发展进程，清晰而有效地凸显戏剧文学的价值，供普通读者、戏剧创作者、戏剧研究者参照阅读。规划中的300种世界经典剧作鉴赏，将以分卷的形式陆续面世，毫无疑问，这将是一个比较大的戏剧研究工程，任重道远，但我将锲而不舍。因为，我深深地知道编纂这套丛书的意义与价值：

首先，本书对剧作家有重要启示意义。客观地说，我国当代戏剧创作的实际水平明显低于同时代的外国戏剧，究其原因，主要是戏剧观落后。戏剧观在戏剧作品中主要体现为“真实观”“剧场观”与“人学观”三方面，而“人学观”是 “三观”中的核心。“人学观”包括剧作家对人的自我、人的本质、人的个性、人的价值、人的自由、人的权利、人的地位以及人性观、人生观、人道观、人的未来与发展观等的认识与反映。国外经典剧作尽管风格流派纷呈，但研究人的精神状态，揭示人的生存环境这一条是共同的；而国内被人们推崇的经典剧作也正是在“人学观”上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因此，《世界经典剧作300种鉴赏》从世界剧目库中遴选在“真实观”“剧场观”与“人学观”上有示范意义的经典剧作，必将有助于我国戏剧编剧的戏剧观更新、审美能力增强与创作水平提升。

其次，本书对编剧教学有重要指导意义。以我从教以来积累的经验来看，编剧教学，主要依托于案例教学。如拙著《编剧理论与技法》，40多万字的篇幅，所涉案例达数百个。这不仅是因为编剧是一个实践性很强的手艺活，需要有经验的老师手把手教学生，先依样画葫芦，再摸着石头过河，乃至庖丁解牛。这一道道工序，只有通过案例来演示、来阐释才能讲深讲透。而且，即使是重要理论，一般也是通过案例剖析来传递，才能达到既生动形象，又鞭辟入里的教学效果。比如世界艺术史上大家熟知的“莎士比亚化”和“席勒式”这两个艺术创作中十分重要的概念，就出现在马克思与恩格斯分别评价斐·拉萨尔的剧本《弗兰茨·冯·济金根》时提出的观点。而恩格斯于1888年通过对哈克奈斯的小说《城市姑娘》的评论，经典性地阐述了现实主义的典型理论原则：“现实主义的意思是，除细节的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他还通过对巴尔扎克作品的评析，指出“作者的见解愈隐蔽，对艺术作品来说就愈好”这一经典论断。这些观点都被认为是马恩在文艺领域里最重要的现实主义文论，但阐述的方式却都是通过案例分析来实现的。

再次，本书对编剧学学科建设有重要支撑意义。编剧有2500多年的历史， 而编剧学作为一门新学科，是近十来年才开始建立的。虽说上海戏剧学院编剧学学科建设已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并已列为上海市高峰学科建设计划，但总体上来说还处于草创阶段。而一部《世界经典剧作300种鉴赏》，实际上就是一部活的世界剧作学史，它将作用于编剧史论的研究；也是一部活的世界剧作观念史，它将作用于编剧理论的研究；同时也是一部活的世界剧作法史，它将作用于编剧技论的研究；更是一部活的世界剧作家艺术探索史，它将作用于编剧评论的研究。因此，对世界经典剧作案例进行系列研究，既可以看作是我刚结项的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戏曲剧本创作现状、问题及对策研究”（项目编号：16ZD03）的赓续，也可以视为我刚启动的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中国话剧编剧学理论研究”（项目编号：22ZD07）的首作，更可以理解为与编剧学学科建设息息相关的题中应有之义。

三

世界剧作选本众多，但完整性、学术性、权威性各有欠缺。一般而言，剧作选或者按作者来编选，或者按时代来呈现。前者缺乏同时代的创作风潮的体现，后者因驳杂无边而不能突出代表性作家作品。本丛书结合二者，既注重戏剧的“真实观”“剧场观”与“人学观”，又强调戏剧作品的审美价值，从浩瀚的戏剧文学资源中精选300部作品。一方面，聚焦于世界各国戏剧史论书籍的收录、重要戏剧奖项的获奖以及引起反响的情况，既重视时代更迭，又突出对后世影响深远的作家作品；另一方面，力求重新发现、筛选剧本，在重视经典的基础上也打捞遗珠、提携新作。极尽可能地建设最全面的经典剧目库，为戏剧创作和研究提供权威而有效的范例，为编剧学学科建设提供剧本研究的依据，也为从业人员提升个人的戏剧鉴别力与创作能力提供实际的帮助。

世界优秀剧作浩如烟海，本丛书选什么，怎么选，应是编纂的首要问题。 第一，严格把握入选的标准。如前所述，入选的剧作或可代表艺术史各重要阶段的先进戏剧观念，或可彰显各戏剧流派之艺术追求，力求甄选同时满足“公众审美”与“学院眼光”双重标准的存世之作。第二，拓展入选剧作的范围。以“外国剧作”为例，作为本丛书选本最多的一部分，跨越由古希腊至今的2500多年历史，艺术版图囊括五大洲，一共收入戏剧作品210部，其中古典作品50部，现当代作品160部。在历来选集多辑录欧美戏剧经典的基础上，本次编选还把目光远投至日本、印度、印尼、俄罗斯和墨西哥等极具地域色彩和民族特色的作品上，同时收录一些新近翻译的欧美佳作，帮助观摩者跟踪外国戏剧的最新成果，保证内容更丰富，艺术品评的结果更公允，成为名副其实的“外国”剧作选本。第三，体现译本选择的权威性。多求“名家”翻译，选出最能体现原著情味与思想锋芒的版本，为观摩者提供最精准的剧作文本。

目前选本的大致框架如下：

1.外国剧作（210部）

古希腊戏剧：收录三大悲剧诗人和喜剧作家的代表作品。

古罗马戏剧：收录塞内加及两大喜剧家作品。

文艺复兴戏剧：主要收录莎士比亚四大悲剧和三个创作分期的代表作。

古典主义戏剧：收录莫里哀、哥尔多尼、席勒和雨果的代表作。

现代戏剧发轫之作：收录19世纪后半期开始登上剧坛的易卜生、斯特林堡和皮兰德娄等对后起流派有重要影响的作家作品。

世界主要戏剧流派作品：收录包括自然主义、表现主义、象征主义、超现实主义、残酷戏剧、存在主义、荒诞派等重要流派的经典作品。布莱希特的叙事剧、迪伦马特的怪诞剧、尤金·奥尼尔的剧作以及世界各国现当代经典剧作。

2.中国剧作（90部）

古典戏曲45部，现代戏曲15部，现代话剧30部。

中国古典戏曲作品汗牛充栋，本丛书辑录的45部作品，包括南戏剧本、元杂剧剧本、明代杂剧剧本、明清传奇及晚清京剧剧本等，或在文辞曲意上生动可喜，或在题材选择上新鲜锐利，或在题旨立意上深刻宏远，或是某一剧种的代表性作品，各有各的风光，各有各的地位，在中国古典戏剧史上都牢牢占据着一席之地，并真正代表着民族戏剧的璀璨与荣耀。

现代戏曲收录15部作品，现代话剧收录30部作品，皆是根据“宁缺毋滥” 的历史眼光严格甄选，入选的每一部作品都在中国现代戏剧中具有里程碑意义——或在戏剧精神上十分新进，或在编剧技法上自有建树，或在舞台呈现上极具特色，共同反映出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之后优秀剧作家们的探索精神、开拓意识与艺术成就。

四

古往今来，鉴赏经典剧作，有从作家着手，有从作品切入；有紧扣内容，有咬住形式；有关注题材立意，有重视情节结构；有分析创作技法，有讨论风格流派。各有各的方法，各有各的长短。本丛书采用“百·千·万字剧”编剧工作坊剧作法来推介经典剧作，既是一种实践体验的初步尝试，更是一种事出无奈的应对策略。如前所述，1978年的构想，选择100部经典剧作，每部10000字鉴赏，能留下100万字的学习心得，更多的是体现一个虔诚的戏剧学子膜拜戏剧经典的拳拳之心。2015年的构想，出版300部剧作，附每部1000字左右推介，为更多从事编剧、编剧教学与编剧学研究的戏剧人在学习借鉴经典剧作上提供方便。 2019年的构想，选择300部剧作，每部10000字赏析，附300部剧作的重场戏。 所以这样做，原因是受制于版权，只能选择每部剧作中的精华予以介绍，希望通过窥一斑而知全豹，在一定程度上弥补无法将剧本悉数刊出的缺憾。而“百·千·万字剧”编剧工作坊剧作法这样一种鉴赏方式，一是希望让参与本套丛书编纂的众多青年学人有一个比较统一的行文规范，以保证本书的文风、体例、逻辑、观察点以及评价标准的相对整齐；二是希望趁此机会进一步验证本编剧工作坊的合理性、科学性与有效性；三是为参与工作坊学习的年轻人提供更多更好的经典戏剧案例。

行文至此，有关“百·千·万字剧”编剧工作坊剧作法的内容，就不能不提了。这个工作坊是我在2015年首创的一种新的剧作训练法。在总结汲取上海戏剧学院70多年编剧教学经验的基础上，我将编剧的核心技法提炼为“百字剧（寻找戏核）、千字剧（打磨戏眼）、万字剧（搭建戏骼）”剧作法，企图以此法有效强化受训者的剧作思维，快速提升受训者的编剧能力。所谓“百字剧”，即100字以内的“剧作动力图”，要求剧“胚”佳，张力足，构思新。检验“百字剧”质量的标准有三条：一是同行看了是否有创作冲动，马上能动笔；二是制作人看了是否有浓厚兴趣，愿意谈合作；三是圈外人士看了是否被吸引，希望了解人物命运、故事结局。所谓“千字剧”，即重场戏，类似折子戏或独幕剧。要求变化多，人物活，情节新。在训练环节要过三关：一是将不可能变成可能，譬如让公鸡下蛋，让一条流浪狗改变一个人的生死观；二是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譬如问（请）陌生人帮忙点支烟，给老人让个座，竟惹出人命关天的麻烦事来；三是无事生非，譬如小品《张三其人》，因主人公的性格与心理因素而衍生出一连串的是非。所谓“万字剧”，即大戏的结构。要求只有一个：形式即内容。一句话，“百·千·万字剧”编剧工作坊训练的目的是，让剧作者学会在没有戏的地方写出戏来，在有戏的地方写出好戏来，在有好戏的地方写出思想深刻、照应前后、出人意料的 “戏外戏”来。

工作坊创立至今，已在上戏与全国各地先后开办了10余期，受训学员数百人，并获得省市级以上各类资助与奖励13次。由此想到，既然工作坊能适用于学员剧作思维与编剧能力的训练，何不用这一方法去评鉴一部部成功剧作的艺术成就，看看经典剧作在“百字剧”“千字剧”“万字剧”构建方面给了我们哪些有益的启示？为此，我还专门对一些不同风格、不同流派的经典剧作进行再学习、再研读，发现除了部分先锋派剧作例外，大部分经典剧作均可以此方法进行鉴赏。因为，“百字剧”是一部剧的主体情节构思，凡成功的剧作必然有一个独特新颖的总体构思，将其概括为“百字剧”，可以一下子厘清情节脉络，快速体悟到经典剧作构思的精妙之处。“千字剧”即一部剧中的重场戏，如戏曲“折子戏”。凡成功的剧作，一定有几场（幕）酣畅淋漓的重场戏。“千字剧”的分析重点在于变化和动作，能使读者充分领略人性的丰富和艺术家灵动的创造力。“万字剧”即完整的戏剧作品。首先概括出分场大纲，使读者全面清晰地了解剧作的内容，然后对剧作的结构、人文意义、创新点和艺术特色进行概括总结。以“人学观”的眼光，综合古今世界戏剧史论、奖项、媒体和学界等多方面的评价，超越意识形态的框范与定见，推崇戏剧的艺术审美特质，做出有创见性的评价。

我不确定采用这样一种鉴赏方式是否能达到预期的推介效果，更诚惶诚恐于是否因我的浅陋与粗暴而在无意中轻慢了经典。唯一聊以自慰的是，我与我的学友们内心对经典的敬畏、对戏剧的虔诚，一定是毋庸置疑的！

末了，也想在此说几点遗憾。

遗憾之一，如果按我2015年的构想，甄选出版完备的300部世界戏剧经典作品，再加上出自当代年轻戏剧学人手笔的鉴赏文字，相信对当下的戏剧实践、戏剧教学与戏剧研究会产生更大的作用。而如今只能退其次而求之，以摘录世界名剧选场的方式来表达我们对经典的敬意，作为本丛书的策划者，难免有些沮丧。

遗憾之二，作为“百·千·万字剧”编剧工作坊剧作法的创立者，我本该亲力亲为，在本丛书的鉴赏方法、视角选择、体例形式、文风追求等方面作出示例， 至少应在首卷中认领部分经典剧作鉴赏文章的撰写，但因尘事鞅掌，心力不济， 竟毫不犹豫地缺席了，也很是抱愧。

遗憾之三，计划中的本丛书是1000余万字的体量，需要投入较多的人力、精力与财力，也需要方方面面的理解与支持，即使我们能努力克服各种不确定因素的干扰，也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出版周期较长，甚至有可能中途戛然而止的遗憾。

当然，诚恳执着、请益求知的治学态度已经支撑我走到了今天，那么，我也 一定会坚持到明天！这既是自励，也是共勉。

最后，感谢为《世界经典剧作300种鉴赏》的编纂出版给予各种支持与帮助的朋友们！愿本书能与更多的戏剧人结缘。哪怕我们这一行行还有些幼稚、还有些粗糙、还有些偏颇的文字，仅仅是激起了你去研读或重读一部部世界经典剧作原著的愿望，作为编纂者，也深感荣幸，于愿足矣。

是为序。

2022年盛夏于上海松江厚之堂

作者为二级教授，上海戏剧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 上海戏曲学会会长。首批全国文化系统劳动模范，首届全国教材建设先进个人，首批国家级一流本科课程、国家文化部优秀专家，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首席专家，国家级教学成果奖、国家文华奖、宝钢优秀教师奖、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获得者。

陆军，上海戏剧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二级教授。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首席专家，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获得者。“百·千·万字剧”编剧工作坊剧作法鉴赏文库主编 郑欣，女，黑龙江哈尔滨人。西北工业大学艺术教育中心副教授，上海戏剧学院博士（在读），研究方向为编剧学理论。 杨伦，男，江苏南通人，编剧，自由撰稿人。本科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戏剧影视文学系，现上海戏剧学院博士在读，研究方向为编剧学理论。

总 序 陆 军

古希腊

埃斯库罗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埃斯库罗斯《阿伽门农》

埃斯库罗斯《奠酒人》

索福克勒斯《安提戈涅》

索福克勒斯《俄狄浦斯王》

索福克勒斯《厄勒克特拉》

索福克勒斯《特剌喀斯少女》

索福克勒斯《俄狄浦斯在科罗诺斯》

欧里庇得斯《美狄亚》

欧里庇得斯《伊菲革涅亚在陶洛人里》

欧里庇得斯《安德洛玛刻》

欧里庇得斯《酒神的伴侣》

阿里斯托芬《马蜂》

阿里斯托芬《鸟》

米南德《古怪人》

米南德《公断》

古罗马

普劳图斯《一坛金子》

普劳图斯《俘虏》

泰伦提乌斯《福尔弥昂》

塞内加《特洛伊妇女》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四）艺术总结（节选）

1.人文意义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也许不是众多古希腊戏剧中最伟大的作品，但却是最

具有普遍趣味的。马克思称埃斯库罗斯刻画了“哲学日历中最高的圣者和殉道

者”，英国诗人雪莱曾写长诗讴歌“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赞扬普罗米修斯不畏强权的抗争精神。美国学者依迪斯·汉密尔顿称埃斯库罗斯是“第一个、也是

最后一个天生的斗士，对他来说，能和强大的对手势均力敌就足够了，他不必一 定成功”。因此，古希腊悲剧是“痛苦与欢乐神秘的混合体，它展现了人们在面

临不可避免的灾难的时刻表现出来的那种不可战胜的精神”（《希腊精神》第十

二章）。《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尤其代表了这种精神，在这部剧作中没有任何的

退却，没有任何被动的接受。伟大的精神以伟大的方式来承受苦难。

这部剧被广为熟知当然是因为取材于古希腊神话，但事实上，它的创作反映了当时雅典的政治状况。埃斯库罗斯借助宙斯的形象讽刺了古希腊城邦中的僭主，年轻时期的埃斯库罗斯目睹了雅典僭主政治的独裁与暴虐，拥护雅典建立民主政治。埃斯库罗斯的一生所处的政治环境是雅典僭主政治和民主政治之间更迭的动荡时期，他的作品也展现了对时代交替的复杂情绪。

2.创新点

第一，埃斯库罗斯发明了戏剧性对话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相比于更早的《乞援人》和《波斯人》，大大加强了对话的地位，削弱了抒情的合唱，虽然埃斯库罗斯还不能非常熟练地运用戏剧对白的写作技巧，但是他最早为戏剧加入了第二个演员，这就直接产生了戏剧的要素———冲突，可谓戏剧史上的创举。在这部剧作的对话中，对立的人物以贵族的语言实现了意志的交锋，如赫尔墨斯在退场中指责说“它没有教会你自制自重”，普罗米修斯以反语回击“它没有教会我；否则，我就不会同你这小厮搭话”，将赫尔墨斯的神气拦腰斩断。此外，埃斯库罗斯还时而借笔下人物之口，说出自己的创作意图，如第三场伊娥请普罗米修斯为她指出漂泊的终点，普罗米修斯说道：“只要能得到听众的眼泪，费一点时间悲叹我们的不幸，也值得啊。”这分明是埃斯库罗斯在为后面冗长的伊娥诉苦段落铺设前情提要，为的是使这个与普罗米修斯同病相连的受迫害者得到观众的同情。

第二，埃斯库罗斯以命运悲剧呈现哲学悖论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创作于2500年前，至今仍在演出，其经久不衰的秘密是什么？悲剧蕴含着古希腊先哲们最早对宇宙的观察：人事的错综，一件事的发生并不只有一种单纯的原因。天神用痛苦来教训凡人，使他们得到智慧，以防止他们贪得无厌。因此普罗米修斯不仅是“人类的挚友和导师”、“正义事业是会得到最后胜利”的标志；同时也是技术发展的警戒线，作为一个盗火者、人类一切技艺的传授者、人类的缩影，普罗米修斯之痛在今天很容易引发共鸣，那仿佛告诉我们技术的发展不能越过自然的秩序，任何的技艺都应有特定的范围。普罗米修斯的能力不容否定，但需要限制，否则宇宙就会失去秩序。埃斯库罗斯是以同情和爱护的目光注视普罗米修斯的，但不是一味的歌颂，普罗米修斯身上傲慢和夸耀的缺点是显而易见的，和宙斯一样，这是一个人性的神。在“火”带来的现代化悖论中，诗人的立场也是审慎的，本剧中歌队长曾预言：“我相信你摆脱了镣铐之后会和宙斯一样强大。”仔细品来，竟与赫尔墨斯的“你要是逢时得势，别人还受得了！”有相同的意思。可见，埃斯库罗斯的创见正是在于给简单的戏剧情节赋予了永恒的悖论情境。

第三，歌队参与戏剧性动作

通常在古希腊戏剧中，退场的最后一段诗都是由歌队唱诵的。《被缚的普

罗米修斯》与众不同之处在于，歌队的海洋少女们被普罗米修斯不屈不挠的斗

争精神所感动，决定与他一同去往塔耳塔洛斯接受惩罚。歌队不仅带入了观众

的情感，还完成了显著的戏剧性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