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版序
人在养狗,狗也在养人
编辑《少有人走的路》时,书中有段对话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一位 15 岁的少年不幸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他的眼睛和嘴角没有一丝生气,整张脸看上去就像集中营中的囚徒茫然、冷漠、绝望。
在谈话治疗中,斯科特 ? 派克问他:从小到大,你有属于自己的宠物吗?
没有。少年一边用手指抠着已经溃烂的疮疖,一边回答。
这一问一答不禁让我产生了诸多疑问:为什么斯科特 ? 派克特别在意抑郁少年养没养宠物呢?养宠物对于孩子心灵成长有什么作用?如果那位少年拥有属于自己的宠物,比如一只狗,是不是就有可能避免得抑郁症呢?
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我心中,没有满意的答案。后来,我们引进了一本回忆录《被偷走的人生》。书中记录了一个发生在美国的真实故事:11 岁的小女孩杰西不幸被绑架,沦为变态狂的性奴。在暗无天日的地窖中,她惨遭囚禁、毒打和强暴,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恐惧、孤独和绝望中。18 年后,杰西被解救,当被问及如何熬过那段地狱般的日子时,她说,其中一个方法就是在有限的空间里养狗、养猫、养鹦鹉,在与这些小生命的互动中,她获得了抚慰、勇气和力量。
杰西的故事让我确信,养宠物对于人的心理健康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如今,我们引进的这本《谢谢你来到我的生命:狗狗带给我们的治愈与改变》则具体描写了养狗是如何治愈和改变一个人的。作家伊尔卡 ? 皮格拉斯是一位50多岁的德国女性,从小时候起,她就患有社交恐惧症,喜欢独来独往,长大后性格孤僻、冷漠、矜持,总想把一切掌控在手中,因而难以放松下来,享受当下,很容易紧张、焦虑。起初,她是为了孩子才养的狗,但最后她从狗狗身上获得的,比孩子们还要多。
她描写了狗狗如何让她打开心房,变得感情外露,平易近人,更具人情味。还描写了不会说话的狗狗,如何让她领悟人生的真谛,从而治愈了紧张和焦虑。她在书中写道:狗狗以一种让我吃惊的方式映射着我,刷新了我对自我的认知。只有在和另一个生物的互动中,一个人才成为他自己。
狗与主人的互动是全方位的,有时甚至匪夷所思。
记得小时候邻居伯伯养了一只狗,后来伯伯左眼受伤,失明了,没过多久,他养的那只狗的眼睛也瞎了一只。
从那之后,我时常在家门口看到奇怪的一幕:一位独眼的老人在前面走,身后跟着一只独眼的狗。
疫情期间,我们也养了一只狗,妻子每天遛狗,认识很多狗友。一天,我说起儿时那件怪事,本以为妻子会感到难以置信,谁知她回答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的一位狗友是个瘸子,而他养的那只狗也模仿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狗与人的互动如此深刻,又如此神秘。人在养狗的同时,狗也在养人。如今,我与妻子养有一只雪纳瑞,而女儿也养了一只伯恩山贵宾。养狗的经历让我认识到,虽然我们养的是狗,却能让人的心智成长,体会如下
一、狗对人的回应,本身就是治愈
人需要回应。孩子说的话需要得到父母的回应,妻子说的话需要得到丈夫的回应……得不到回应,人会倍感失落、沮丧、孤独和痛苦。英国心理学家温尼科特说:无回应之地,即是绝境。
养狗最大的益处之一,在于狗狗能随时随地回应你,它对你完全不设防,依恋你、信任你。即使你被生活弄得污秽不堪,全身散发出令人掩鼻的恶臭,回家之时,狗狗也会欢快地摇着尾巴,迎面扑来,丝毫不嫌弃;即使你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自卑到尘埃,狗狗也会不离不弃。你与狗狗建立起来的这种关系本身就具有强大的治愈力。
所以,很多时候,我们被嫌弃的人所伤,被不嫌弃的狗治愈。
正如犹太诗人格特鲁德·斯坦因所说:我之所以是我,是因为我的小狗认识我。
二、一个人想要的松弛感,可以从狗身上得到
当你驯养一只狗时,你就是在与它建立深度联系。
关于驯养,《小王子》中有一段精彩的诠释
什么叫驯养?小王子问。
驯养就是建立联系。狐狸回答。
那我应该做些什么呢?小王子问。
应当非常耐心,狐狸回答道,开始你就这样坐在草丛中,坐得稍微离我远些。我用眼角瞅着你,你什么也不要说。话语是误会的根源。但是,每天,你坐得靠我更近些……
驯养让狗与人的关系越来越近,以至于敲开心扉,直抵你的内心深处,此时,狗狗以自己全然的存在触碰你、感动你、温暖你,融化掉你所有的外壳和防备,你将变得轻松、柔软、喜悦。
以我为例,我与本书作者伊尔卡一样,背负着厚厚的外壳,是一个容易紧张、焦虑的人,可是当那只雪纳瑞把它的头放在我腿上,眼睛直勾勾看着我时,我的心瞬间被融化,能忘记所有烦恼,体会到一种难得的松弛。
三、学会如何养狗,便明白该怎样爱人
刚养狗时,为了避免狗在家中随地排便,我会在外面疯狂地遛狗,一遛就是好几个小时。但狗似乎故意与我作对,遛它几个小时都不排便,一回到家中,乘我不备,就拉了一坨。
后来,我发现狗特别有灵性,当我疯狂遛狗的时候,它能敏锐地感受到我的紧张和焦虑,并跟着也紧张焦虑起来。设身处地想一想,人一紧张就容易便秘,狗何尝不是如此呢?
养狗另外一大益处,是能够让人站在狗的角度去观察,培养同理心。
遛狗时,狗绳的长度,恰好是观察的距离。饶有趣味的是,观察狗,能够给人带来觉知,因为我们的内心总是会投射到狗的身上,我们的紧张、焦虑,以及抑郁,狗都有所反应。当我们观察狗,学会如何养狗时,也就懂得了该怎样爱人。
我有时会想,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会在养孩子之前,先养一只狗;同时,也会鼓励女儿从小就拥有属于自己的狗,以此培养同情心和责任感。
我特别喜欢下面这段文字:
将内心打开,你将被拯救,如若不然,你将被摧毁。
如果你感到孤独、抑郁,或焦虑,心不能被人打开,请尝试养一只狗。
当你全然接纳一只狗时,你的心也就向这个世界敞开了。
涂道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