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简·爱和罗切斯特跨越身份地位的差异,终于要宣誓结合时,一个疯女人的出现粉碎了简·爱的一切梦想,她就是一直被关在阁楼里的罗切斯特的妻子。她毁掉了庄园,弄瞎了罗切斯特,自己也葬身火海,但也因此成全了简·爱与罗切斯特。《阁楼上的疯女人:女性作家与19世纪文学想象》从文学史中打捞出了“疯女人”这一类别,并使之发扬光大。这些疯女人公然无视“妇道”,作恶多端。但本书作者却认为,在每个温顺善良的女人背后,都或多或少拖着一个癫狂的影子。
《阁楼上的疯女人》被誉为20世纪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圣经》,也是当代美国文论中的经典。在这部著作中,作者重读了19世纪著名女作家如简·奥斯汀、玛丽·雪莱、勃朗特姐妹、艾米莉·狄金森等人的作品,打破了民族、地域与时间等多方面限制的疆界,将19世纪的英美女性文学视为一个整体进行了综合研究。此书自问世以来,以其激进的批评姿态和对19世纪英美女性文学的全新阐释,对西方文学与文化研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女性主义研究最负盛名之作,英美文学批评经典
如果笔是对阴茎的隐喻,奥斯汀、玛丽·雪莱、勃朗特姐妹……靠什么写作?
女人,你选择在世上我行我素,还是隐退于家庭生活的屏障后?你选择言说还是沉默,独立还是依赖?
桑德拉·吉尔伯特(Sandra M. Gilbert)、苏珊·古芭(Susan Gubar),均为西方女权主义和女性主义文学研究领域颇具影响力的学者。她们是当代美国女权主义文学批评的创始人之一。两人长期合作,撰写了《阁楼上的疯女人》《诺顿女性文学选集》《没有男人的地带》等女权主义批评论著。
杨莉馨 ,南京大学文学博士。现任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英美文学、女性文学及中外文学关系研究。已出版学术专著《西方女性主义文论研究》《异域性与本土化:女性主义诗学在中国的流变与影响》《20世纪文坛上的英伦百合:弗吉尼亚·伍尔夫在中国》《“我的河在向你奔来”:20世纪英语女作家在中国》等;译著有《葛特露和克劳狄斯——〈哈姆莱特〉前传》《通过身体思考》《阅读日记:重温十二部文学经典》《文尼莎与弗吉尼亚》等。
初版序言
第二版导言 学术界的疯女人
第一部分 走向女性主义诗学
第一章 王后的窥镜:女性创造力、男性笔下的女性形象和有关文学父性特征的隐喻
第二章 句子的影响力量:女性作家与作者身份的焦虑
第三章 洞穴的寓言
第二部分 在小说之屋内:简·奥斯汀笔下可能的房客
第四章 关在散文里:奥斯汀少女时代作品中的性别与文体
第五章 简·奥斯汀的覆盖故事(及其秘密的代理人)
第三部分 我们是如何堕落的?弥尔顿的女儿们
第六章 弥尔顿的幽灵:父权诗歌与女性读者
第七章 恐怖的孪生子:玛丽·雪莱陛下的怪物夏娃
第八章 从反面透视:艾米莉·勃朗特的地域《圣经》
第四部分 夏洛特·勃朗特的幽灵自我
第九章 心房里有一个秘密的伤口:《教师》中的学生
第十章 自我与灵魂的对话:相貌平常的简的历程
第十一章《谢利》中有关饥饿根源的思考
第十二章 露西·斯诺被埋葬的生活
第五部分 乔治·艾略特小说中的监禁与意识
第十三章 由于失落而敏感:乔治·艾略特面纱背后的幻象
第十四章 作为毁灭天使的乔治·艾略特
第六部分 愤怒的力量:19世纪的女性诗歌
第十五章 放弃的美学
第十六章 女人—白色:艾米莉·狄金森的蛛丝
译名对照
索引
译跋 “标出那新崛起的亚特兰蒂斯” 杨莉馨
正像有关莉莉丝的传说让我们懂得的一样,也正像自弗洛伊德和荣格以来的精神分析学家已经注意到的那样,较之更为复杂的文学文本,神话与民间故事常常能以更大的精确性来表现和强化文化的判决。假如说莉莉丝的故事以一种有用的寓言故事的形式概括说明了女怪物的生成的话,那么,格林童话中有关“小白雪公主”(Little Snow White)的故事则戏剧化地呈现了天使般的女性和女怪物之间的那种重要而又暧昧不清的关系,这一关系也是隐含于奥罗拉· 李有关她逝去的母亲的困惑的猜测之中的。“小白雪公主”故事在瓦尔特· 迪士尼版的动画片中更名为《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Snow White and the Seven Dwarves),但这个故事的真正名称应该是“白雪公主和她邪恶的继母”,因为故事中的中心事件—确实如此,故事中唯一的真实事件—是源自这两位女性之间的相互关系的:其中一位美丽、年轻、苍白,而另一位差不多也是一样的美丽,但是年纪更大一些,也更为凶恶;其中一个是女儿,另一个是母亲;一个甜美、单纯、被动,而另一个充满心计、生机勃勃;一个属于天使,而另一个则无可否认地是一位女巫。
值得注意的是,存在于这两位女性之间的冲突的主要发生之地,都是透明的封闭之处,她们两人都被闭锁于其中,这一点和我们前面一直在讨论的所有其他女性形象的命运是一致的:她们一个被闭锁于有魔法的窥镜之中,一个被闭锁于受魔法控制并因而能控制人的玻璃棺材之中。在这里,两位女性都操纵着父权制度希望女性用来杀死自己、以便进入艺术的诸种手段,并用它作为武器来对付对方,希望运用心计来杀死对方。影子与影子作战,一个形象毁坏躺在水晶监狱中的另一个形象,就像奥罗拉· 李母亲的画像中的“恶魔”应该想方设法摧毁那个作为她自己的另一面的“天使”一样。
故事在隆冬季节开始,一位王后坐在窗边做着针线活。和其他许多民间故事中发生的情形一样,她刺破了手指,指头开始流血,于是被认为进入了威廉· 布莱克(William Blake)称为“创造”的王国的性生活的循环周期,她“很快”生下了一个女儿,“(皮肤)白得像雪,(嘴唇)红得像血,(头发)黑得像窗框”。在故事最前面的这一段中出现的所有母题(motifs)——做针线活、雪、血、窗框所代表的封闭—都与女性生命中(因此也在女性写作中)的关键主题发生关联,因此,它们也是我们在本书中始终需要加以关注的主题。但是,对于我们在此要进行的分析来说,故事的开局仅仅是导引性的,真正的故事开始于王后开始成为一个母亲,同时也变成为一个女巫—也就是说,变成一个邪恶的“继”母之后:“……当孩子生下来之后,王后就死了”,然后,“过了一年,国王又娶了一位妻子”。
当我们第一次见到这位“新”妻子的时候,她正受到一个具有魔力的窥镜的控制,正像是前面那位妻子一样—那位妻子代表了她的自我的较早阶段—她当时是被局限在一扇窗户之内的。然而,由于这位新妻子不是被窗户而是被一面镜子所捕获,她于是转向对自我的关注,着迷地对自我的形象进行研究,仿佛在寻求一个能够独立生存和发展的自我一样。第一位王后似乎依然还算是有机会的;她还没有完全沉陷于性生活之中,她向外张望,仿佛在远眺白雪之外还有些什么。第二位王后则转向了内在世界的搜寻,对此,布鲁诺· 贝特尔海姆(Bruno Bettelheim)这样的精神分析学家很苛刻地将之定义为“自恋”(narcissism), 但是,如果说外部的所有机会都被剥夺了的话,那么,这样的状态恐怕也是很自然的了(正如玛丽· 伊丽莎白· 柯勒律治在《镜子的另一面》中所表明的那样)。
外部的所有机会都被剥夺了—或者丢失了,或者被瓦解了—这一点不仅通过王后对镜子的着迷体现出来,也通过格林版本中国王在这个故事中的缺席体现出来。王后的丈夫和白雪公主的父亲(根据贝特尔海姆的看法,两个女性之间所进行的,是一场女性的俄狄浦斯式的战争,目的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在这个故事之中根本就没有真正出场,这一事实突出呈现了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张力关系,故事正是因此而集中表现了存在于镜子之中的母亲与女儿之间、女性与女性之间、自我与自我之间的冲突。但是,同时,显而易见地,国王至少还是有一种在场的方式的。那就是他的声音代表了窥镜所发出的声音,代表了操纵王后—以及所有女性—对自我的价值进行评估的父权制度的判决之声。首先,是他决定了他的配偶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然后,随着她变得疯狂、反叛、具有女巫的性质,她就必须被她那具有天使般的单纯和恪尽职守的女儿所取代,这位少女因而被定义为比王后“还要美丽”。于是,从此意义上说,国王,也只有国王是赋予第一位王后的机会以合法性的人,他不再需要在故事中出现,原因在于,女性由于已经认同了自己的性生活的意义所在(因此也就变成了第二位王后),她实际上已经将国王的规则内在化了:他的声音现在存在于她的镜子、她的思想之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