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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爱上你
《如果没有爱上你》讲述了一场婚姻保卫战中的自我救赎。三段沉沦挣扎的情感往事,展现成人的世界里,最真实的爱与最真实的痛。他们为纠缠而生,挣扎绞杀;她们为救赎而眠,吞噬沉沦。
如果没有最初的爱,如果没有爱上对的人,在名利欲望边缘徘徊的人们,如何坚守婚姻的承诺?
如果没有爱上你,我将会走进谁的世界,是否爱上一个和你一样的人?
如果没有爱上你,婚姻之城里,灵与肉的对抗,是否只剩无望的妥协? 欲说还休的谎言和悲喜莫辨的眼泪,这一切,只因爱上的是你! 婚姻,除了男女欢欲、柴米油盐,更应该多些理解与包容。 丰满的理想也许会被凌厉的现实撞击得七零八落,但是爱一个人,还是要用尽全力的。
张军山,文坛“酒中人”。
生于酒泉,闻于大漠。边陲强悍的风沙和旷野辽阔的星辰,成就其收放自如、雄厚硬朗的文风。已公开发表作品150万字,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诗歌40余篇,出版长篇小说《现官》《尊严》《朱墨》等。 其中《现官》自2010年出版至今稳居当当网“职场”畅销榜及年度畅销榜榜单,并在盛大文学2009年举办的“全球华语小说原创大赛”中被评为“职场类”十强作品。《尊严》《朱墨》均在出版当年成为畅销小说。
第一章 别恋
幸福是一种感觉,是人的欲望阶段性的满足;它是你用普通人的心态去打量当下生活时的一种踏实感。 第二章 相逢是痛 权力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却只是别人强加给你的一个光环而已,它本身不会一辈子发光。 第三章 请不要在我的世界随意进出 短短的十几行文字,她读着却如行走在千沟万壑之间,难以抑制汹涌的泪水。 第四章 无法爱你在别处 她觉得眼前这一切都不属于自己,她只是游离于这个美好世界之外的一叶孤舟,在汪洋大海上飘浮,找不到彼岸。 第五章 暧昧有毒 沉默,沉默。似乎只有沉默,才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和谐。 第六章 只身沉沦在这温柔里 那年冬天,他也是这样紧紧地搂着她,畅想他们的未来,可一切美好的未来,最终被现实碰撞得支离破碎。 第七章 因为爱你,所以离开 望着望着,泪水竟模糊了视线。他的存在带给别人的究竟是什么?幸福,快乐,还是伤害? 第八章 失控 她感到无边的压力朝着她挤压过来。有时候,她想还不如回到那个无知的梦里去,永远不要醒来。 第九章 无处可逃 属于你的,终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走向你;不属于你的,命中注定只能成为你故事里的过客。 第十章 只要最后是你,就好 走到今天,我才发现,那个在爱的路上等我的,永远是你。
第二章 相逢是痛
3 子娟坐在梳妆台前,将额头的刘海用指尖轻轻挑过,细细欣赏,白净的脸庞,微微透着红晕。如果不喝酒,子娟的脸就像打磨好的和田玉,光洁透亮,没一丁点儿瑕疵。都三十多的人了,眼角竟连一丝鱼尾纹的迹象都没有,即便是素面朝天,也没有,好像岁月遗忘了她似的。一套粉底红花的真丝睡衣,包裹着她修长的身子,还有那生过孩子却仍饱满高挺的胸。 子娟深深地叹了口气,倒不是因为王国伟经常加班。他加班,对子娟来说,已习以为常。过去,子娟还为此烦恼过,自从阳阳出生后,她倒希望他天天加班,好留自己一个清静。她甚至希望王国伟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多少个夜晚,她就这样,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纠结,痛苦。每每想起秦风,整个身体就变得疯狂地空洞,像被挖走了五脏六腑一般难受。这样想着,她便莫名地恨起这镜子,顺手抓起一只玻璃杯,想毁灭它。她甚至想跟镜子一起毁灭。举起的瞬间,握着杯子的手停在了半空里。过了一会儿,又慢慢地放回原处。她出了卫生间,进了儿子的卧室,看着儿子甜甜地酣睡,小嘴里还不时“妈妈、妈妈”地呢喃。子娟眼里汪满了泪水,在儿子与自己的幸福之间,她最终选择了儿子的幸福。她抹去泪水,把儿子露在外面的胳膊放进被子里,然后摸摸儿子红红的小脸,在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口,才关灯出来。 这时,客厅的电话响了。 黑夜里。偌大的客厅。铃声像冬天原野上的狼嗥。刺耳,寒气逼人。她看着客厅里影影绰绰的家具和盆花,像站立着许多高矮不等的人。身体不禁颤了一下,随即,一股冰冷的东西从脚底冲上了头。她猛摁一下墙上的开关,一次没摁开,第二次才摁开。紫色的水晶灯顿时将客厅照亮,她紧紧地抱着双臂,远远地望着那部红色的电话机,腿脚却重得挪不开步。她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走到电话机跟前,铃声突然消失了。 她还没有转过身,就听见放在卧室的手机开始叫了。子娟不慌不忙地又返回卧室,拿起手机,看着来电显示,心里像揉进了一筐猪毛。想发火,骂人。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只要一看见手机上“王国伟”这三个字,情绪立马变得糟糕起来,就像阳光明媚的天空突然间乌云滚滚。她为了不让自己的心情变坏,便将“王国伟”的名字从手机里删除。名字可以删除,可电话号码却删不掉。只要一看见这个号码,她就莫名地生出许多厌恶来。 如果王国伟不是她老公,早被她拉入黑名单了。因为还是老公,子娟不能不接他的电话,不能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亲密恩爱的样子。 手机一接通,子娟还没顾上说话,王国伟已抢先说了,口气有些生硬,“你这会在哪儿?” 子娟淡淡地回道:“我在家啊!” “呵呵,我刚打座机怎么没人接?”王国伟轻蔑地笑了一声,语气柔中带刚。 “我就是在家呢!你有事吗?没事挂了。”子娟冷冰冰地答,语调升高了。她说着,瞥了一眼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窗玻璃被雨水敲打着,发出啪啪的毫无节奏的响声。仿佛这雨滴敲打在自己的心上,疼痛,纠结,无望。 如果说婚姻是女人的一辈子,那么,子娟已毁了自己的这一辈子。 虽然见过子娟的人,都说她长得像白玉兰似的,且性格开朗,温柔,还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每每这时,她都微微低下头,惨然地笑笑,并不接话。谁又曾知道她内心的痛苦。谁又知道她在守寡。人们看到她与王国伟的幸福美满都是她演给外人看的,真的很累很苦。子娟常常会想起上大学那会儿,秦风说她脸上最好看的不是眼睛,也不是鼻子,而是嘴巴。想起秦风的话,子娟嘴唇动了动,止不住笑开了。 每每这时,子娟都会撒着娇说:“讨厌!嘴巴有什么好看的?”秦风就会动手动脚,说:“你看……”说着,就拿指尖在子娟嘴唇上轻轻划过,一圈又一圈。子娟只觉得心跳加快,身体出奇地空得难受,心也跟着秦风指尖的游走,麻麻的,酥酥的,快要融化了。子娟闭着眼,正在享受秦风指尖运动带给她的无限快感。就在这时,秦风的手指停了下来。子娟有些失落地睁开眼,打了一把秦风还没有完全收回去的手背,“讨厌死了!” 子娟一想起秦风关于她嘴唇的评价,只记得那如痴如醉,比做爱还享受的感觉,而评价的话却一个字都想不起。这一切,都仅仅是留存内心最美好的回忆,再也不会回来了。而造成她不幸婚姻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那时候她不谙世事,当王国伟以不可阻挡的力量向她,不,准确地说是向她的父母发起爱情攻势的时候,她似乎是被无数双手推着走进了婚姻的坟墓。这倒也罢了,可万没想到王国伟竟然是一个伪君子……他娶她,完全是为了利用她父亲高高在上的职位……不想了,每每想起王国伟的所作所为,子娟的心就要重新流一次血。她躺在床上,用手机登录QQ,痴痴地望着“石头”的头像发呆。 此时,秦风正趴在书房的电脑上,望着“雨花石”灰色的头像发呆。一阵阵孤独和无助袭遍全身,仿佛整个屋子都向他压来,让他喘不过气来。只有QQ这个小小的窗口,才能让他透点气。可现在,就连这个小小的窗口里一个美丽的影子,也还是灰色的。 这些日子,他常常借口晚上写简报,躲在书房里跟“雨花石”聊天。他觉得自己跟“雨花石”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苦。常常会聊到深夜,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先离开。张思媛几次进来暖暖地说:“老公,很晚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每每这时,他都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绞住了,隐隐作痛。想想曾经多少个日夜,他跟张思媛一丝不挂地缠绕在一起,用身体的交融抵达精神的制高点。可现在,他却在内心抵抗着张思媛带给他的诱惑。他每天晚上有意将时间向后拖着,否则,他怕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张思媛的温柔乡,再也没有抵抗的勇气和力量。这是怎样一种滋味?谁人能懂?也只有“雨花石”能懂。 第六章 只身沉沦在这温柔里 那年冬天,他也是这样紧紧地搂着她,畅想他们的未来,可一切美好的未来,最终被现实碰撞得支离破碎。 1 “秦叔叔,我妈妈是不是杀人犯?”回家的路上,杨小沫才说了见到秦风后的第一句话。 刘亚娟一死,杨小沫就没了妈妈,吃喝拉撒全靠爷爷奶奶,真是不容易。秦风想,如果把黑乎乎的杨小沫带到爷爷奶奶面前,不知会把老人家吓成什么样子,心里该有多难过。他还是先将杨小沫带回自己家,洗了澡,又带到教育局指定的专柜买了一套新校服,这才送往杨小沫回家。 秦风转过脸,怔怔地看了杨小沫一会儿,顿了顿,笑着说:“你妈妈怎么可能是杀人犯呢!” “那我们班的林娜娜为啥说我妈妈是杀人犯呢?”杨小沫用疑惑的目光看着秦风。 秦风惊讶地问:“林娜娜是谁?” “林娜娜就我们班的。”杨小沫说得很快,“哦,你应该见过的,就住在我们楼上。” 秦风哦了一声,问:“你和她关系不好?”杨小沫道:“以前好,现在不好了。” “为什么?” “她骂我妈妈是杀人犯,然后,我就打了她。” “为什么要骂你呢?” “我不给她做作业了,她就骂我。”杨小沫噘着小嘴,哼了一声,“以后再也不给她做作业了。” “你为什么要给她做作业呢?” 杨小沫鬼鬼地望着秦风,眼睛咕噜、咕噜转着,欲说又止,半天才道:“秦叔叔,我说了,你不要跟我爸爸说好吗?” 秦风笑着连连点头。 杨小沫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秦风道:“不相信叔叔?” 杨小沫叹口气,道:“你们大人说话从来都不算数。” 秦风笑道:“我是例外,不信?我们拉钩。” 杨小沫嘿嘿地笑着,伸出左手的无名指。 秦风用左手扶着方向盘,伸出右手的无名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杨小沫这才显得很轻松的样子,压低声音道:“我给她做一门家庭作业,她给我十块钱,我都挣了好多钱呢。” “林娜娜家是不是特有钱?” “他爸爸是大老板,开着宝马。你没见,楼下停的房车也是他们家的。”说起林娜娜她爸爸,杨小沫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听林娜娜说,他爸又给她找了个漂亮的后妈。你不知道,她爸爸给她的银行卡里存有好多钱,林娜娜说后面有好多零,她也数不过来。” “钱再多也有花完的一天,学习如果不好,考不上大学,将来有一天,钱花完了,怎么办?只有学习好了,一辈子都会有钱花的。”秦风被杨小沫的话逗笑了,又问,“你爸爸不给你零花钱吗?” “给,我不要。”杨小沫表情凝重地道,“我知道,爸爸眼睛看不见了,再也挣不上钱了,爷爷奶奶又没退休工资,我就得挣钱养活自己。” 秦风的心像被突然而来的潮水浸湿了,眼睛也突然湿润了。他怕孩子看见,转过脸去,腾出左手抹了一把,振了振神,又转过脸来,用右手摸摸杨小沫的头。 多懂事的孩子啊! 不等秦风再问,杨小沫又说:“我奶奶说,市场里的东西都在不停地涨价,日子都没法过了。我想了一晚上,卖的东西都在涨价,我为什么不涨呢。上学时我就跟林娜娜说了涨价的事,然后,她就在班里骂我妈妈是杀人犯,我就打……” “别听她胡说,你妈妈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为你妈妈争光!”秦风不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孩子,毕竟孩子还小。 “我妈妈为什么要跳楼呢?她是不是不想要我和爸爸了,所以才跳的楼。林娜娜还说,我爸爸喜欢上别人了,我妈妈才跳的楼。”杨小沫不看秦风,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像个大人似的。 “小沫,你现在还小,一心一意想学习的事就行,有些事,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叔叔现在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杨小沫突然噘着嘴巴,大声道:“谁说我还小,我什么都懂!”停了一会儿,他像是自言自语:“爸爸和爷爷奶奶都说我妈妈是得病死的,可林娜娜为什么说我妈妈是杀人犯,骂我是杀人犯的儿子呢?我想我妈妈肯定不是得病死的,要不,我爸爸的眼睛怎么会看不见呢?” 秦风知道在孩子面前讲清楚那些血淋淋的事情,很难。即便说了,他也不明白,还会给他幼小的心灵蒙上厚厚的阴影。于是,笑道:“再不胡思乱想,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把学习搞好,将来考上重点中学了,林娜娜就再也不敢骂你了。” “她谁都敢骂,因为她家有钱。”杨小沫说,“老师也不敢管,老是我们班倒数,我都为她害臊。” 秦风笑笑,道:“金山银山都有坐吃山空的时候,只有把知识都装到脑子里,那才是真本事。再说,钱再多也是她爸爸的,只有将来自己挣了才算。你以后也不要给她做作业挣钱了,那样也是在害林娜娜,知道吗?” 杨小沫点点头。秦风说:“以后你要用钱,叔叔给你,好吧?”杨小沫没吭声。 秦风又说:“小沫,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不回家,你不回家,知道有多少人为你着急吗?” 杨小沫低着头,使劲地点头,道:“我错了,叔叔。”到杨海涛家的单元门口,杨小沫停住脚不动了。秦风问怎么了?杨小沫苦着脸道:“我,我怕……我不上去……”秦风又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总算把杨小沫连哄带骗地弄进了家门。 杨海涛父母一见杨小沫,一齐扑了过去。杨母已是泪水涟涟:“沫沫,你这几天都跑哪儿去了,把爷爷奶奶都急疯了,你知道吗?”抱住杨小沫上下不停地打量着,又是摸脸,又是摸手,生怕孙子身上会少了一样什么东西。 杨父笑着说:“别哭了,找见就好,找见就好。”然后看着秦风笑道:“真是太感谢你了,小秦。” 杨母似乎这才发现了秦风,马上破涕为笑,赶忙让秦风坐下,又是倒茶,又是让他先坐着,她马上去做饭,今天一定要吃了饭再走。秦风怕他走了老两口再训斥杨小沫,便跟杨海涛父亲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说自己单位还有事,方便了一定过来吃阿姨做的饭。 秦风回到单位处理了一些事,下班时间就到了。中午没有饭局,他终于可以有个轻松的午休了。 领导不在真好!秦风哼着歌下楼开车,一想,回家也是一个人,还要做饭,干脆外面吃点回去一休息完事。他想起东街有个小面馆不错,就踩了一脚油门。 停车。进门。一抬头,看见王倩和纪均民两人正面对面坐在最里面的桌子上,聊得眉开眼笑,纪均民不知道在说什么,引得王倩咯咯地笑。秦风犹豫了一下,正准备退出来。王倩一抬头却看见了他,笑声戛然而止。纪均民背对着秦风,还正大声地说着话,觉出王倩表情的异样,便转过身看了一眼秦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 秦风又一想,该不好意思的人都没有不好意思,我有什么不好意思呢!索性坐在了靠窗的位置。王倩只是有些尴尬地看了他一会儿,跟纪均民的笑就变得僵硬了,之后再没听见他们的笑声。 秦风再没看他们,偏着头望着窗外。窗外除了过往的车辆和人流,再没什么风景,但秦风仍就这样专注地看着,像是在欣赏着《清明上河图》。其实,秦风什么也没看见,眼睛盯着窗外,脑子里却都是王倩曾经和现在的嘴脸。他觉得王倩就是一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说现在的女孩子心理都是怎么了?好好的,不找跟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做朋友,偏偏都喜欢结过婚的大男人、老男人。他跟王倩同事了几年,一直觉得这女孩还不错,时时处处照顾着她,没想她是这样一个人。可秦风转念一想,王倩既然已经在他身上刮了20万,为什么突然又送还他?秦风一直没想明白王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秦风收回目光,朝王倩望过去,却发现他们刚才坐的桌子空空的,只有桌上的残羹剩饭和几把椅子还在。他苦笑一下,摇摇头。也许他的存在,叫王倩已没有了吃饭的心情。看来心里有鬼的是王倩,而不是他秦风。幸亏他犹豫了一下进来了,要是他自己先退出去,定会叫王倩笑话她肚子里吃了凉西瓜。 秦风很快扒拉完了一碗面,回家。 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他又想起了张思媛。过去,他每天中午一下班,第一眼就看见张思媛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叮叮当当的切菜声。她只要一听见钥匙在门锁里旋转的声音,无论多忙都会跑出来,笑眯眯地朝他问一声“老公,回来了”;而秦风总是一边应着一边换鞋子。等秦风把衣服都换好,洗了手出来,饭菜已端上餐桌。这样的日子,似乎再平常不过了,他从来没有感觉那是一种幸福,而这些日子,他绝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里吃饭。每当一回到家,心里就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他一进门就会本能地朝厨房望去,有时还会情不自禁地走进厨房,冰锅冷灶,一切都恍然还在昨天。曾经平平常常的日子,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幸福。而今,张思媛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张思媛了,他再也享受不到这种平淡而温馨的幸福了。他突然就渴望起这种日子来了,他多想天天都过这样的日子。他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踏实的,饱满的。 躺床上,却怎么也没有睡意。也许是长时间中午不休息,生物钟已经没有让他产生瞌睡的习惯了。闭着眼,心里却亮堂堂的,想起王倩,想起已被他存入银行的那20万块钱,总觉得王倩不可能轻易地就把挖空心思得来的20万块钱又拱手还给他。这里面一定有猫儿腻。 不想了,可眼前又是苏曼玲的影子,她除了经常会发几条亲昵的短信,有好久没给他打过电话了。以前,苏曼玲常来找他,给他打电话,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逆反。当她安静得连个声都不发的时候,他又会突然地莫名地特别想她。他心里想着她,可他又克制着自己不去给她打一个电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在作怪。 《秦风》杂志在王江河的主持下出了第一期样刊。老六亲自到他办公室来送样刊,让秦风好好给把把关。秦风笑笑,说有王江河把着关,你可以一百个放心。但老六还是要他好好给看看。秦风大致看了一下,整个封面和版式都有了大的调整,确实比以前看起来舒服了很多。封二、封三和封底上都是老六房产公司的广告。秦风的目光在印有一张老六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照片上停住,凝视了半天。 老六嘿嘿地笑着:“第一期,没别的单位登广告,就把自家的放上了,你觉得合适吗?” 秦风心里是不想让老六把自己的照片放杂志里,可他想了想没吭声,说:“挺好的。只是我觉得封底就不要放广告了。” 老六嗯嗯地点着头,脸上没了笑容。 秦风翻了翻内文,里面有自己博客里发的一篇散文,被王江河登上了,说:“我这篇撤了吧!我现在在这边,这样会叫领导觉得我不务正业,你说呢?” 老六瞪大眼睛点着头嘿嘿道:“政治敏锐性到底不一样了,连王主编都没想到啊,明白了、明白了。” “整个版面还是本土作者占领着,宁州文学在全国毕竟还不靠前。当然,这期就算了,从下一期开始,要约些名家的稿子,这样才能提升杂志的档次,也才能把牌子打出去。”秦风不停地翻着杂志,说,“对了,这些话,你不要跟王主编说是我说的,你可以把这个想法侧面提提。” 老六心悦诚服地点头,说:“唉,看来王江河的办刊思维确实是有些传统了。我还想这次调整比较大,已经很满意了,没想经你这么一说,我也得好好再开阔视野了。” “你好好赚你的钱,杂志的事大方向把住就行了,不要干涉太多。”秦风笑道,“另外,要把围绕杂志的各类文学活动搞起来,凝聚人气,扩大影响,杂志自然就活了。再慢慢地借助你的资金实力,搞几次全国性的征文大赛,不怕杂志打不出去……” 老六突然像个小学生一样,凝神屏息地听秦风讲着天外星空的神秘故事一样,听到共鸣处,头还不停地捣蒜。 秦风说:“杂志要生存,凭着你的经济实力没问题;但要图发展,图壮大,还得想些办法,当然,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实现的,需要很长一个时期。到那时候,你的杂志影响有多大,你的企业影响就会有多大。” 老六听着听着,像梦见一位仙女正向他袅袅走来,一脸的甜蜜和幸福,半天才回过神来说:“哎,要不我把你聘成杂志顾问吧,每月发你三千块的薪水,可以吧?”秦风起身给老六续茶,一本正经道:“刘总,我们的关系,能谈钱吗? 谈钱多伤感情。”老六刚刚脸上的喜悦,哗地没了,定定地看着秦风道:“什么意思?”“我是想挣你的钱,可现在肯定不行,你想我连发文章都觉得不妥, 还敢给你当顾问?”秦风一下子笑掉了,递过茶杯,说,“王老坐镇那儿,他是我这辈子的恩人,我成顾问,你想想他老人家的面子往哪儿搁?你是想把杂志办好还是办砸?” “你说得也是。”老六点头说,“那好办,干脆把王江河炒了,我重新踅摸个人,这样你就没顾虑了……” “越说越没谱了,绝对不行!就不说他是我的恩人了,就是别的人,刚起步你就换将,这杂志也非死不可。这可是用兵之大忌,你应该懂的。”秦风使劲摆着手说,“先这样走着,别想一口吃个大胖子。你只要把我给你讲的一步步渗透进王老的思维,就已经很有发展前途了。至于有些事情上如果有难度,我自然会帮你的。” 老六嘿嘿笑道:“这还像兄弟。” 2 王国伟开庭的那天,秦风、老六和苏曼玲都去了,只有子娟没去。旁听席上坐满了人,有秦风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不管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都像是跟他特别熟悉似的,凑上来热情地握手问好,并主动让座给他。秦风只是简单客气一下,并不坐他们让出来的座位,而是在墙角处找了空座坐下。 开庭时间到了,秦风伸长脖子,痴痴地望着法庭的大门。 王国伟在两个法警一左一右的看护下,慢慢走向法庭中间那个专属于犯罪嫌疑人的位子。从门口到座位,只有十几步远,王国伟却走得很慢,很慢。他从一进门就偏过头来,不时地朝黑压压的旁听席上望过来,目光在人群里扫来扫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秦风不知王国伟看到自己没有,但他明白他在寻找着什么。王国伟扫视了一大圈,似乎没有发现他想找的人,一副很失落的神态,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等他坐到自己座位上,就再也没有抬起过头。 秦风虽然在墙角处坐着,但他清楚地看见了王国伟:一件黄色的背后写有“宁看”字样的马甲套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光光的脑袋已露出黑色的发茬,胖了,白了,但目光是混浊的,只在刚才扫向人群里寻找目标的那几十秒钟里,他的目光是炯炯有神的,然后就只剩下灰暗了。 法庭烦琐的举证质证过程,让秦风听得头都大了。秦风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身形有些缩小的王国伟。看着看着,秦风只听见控辩双方你来我往嗡嗡的声音,脑海里却出现上大学时的情景。 那时候的王国伟,在秦风看来,是成熟且有谋略的,许许多多的美好,都无法将他与牢狱之灾联系在一起。秦风记得,那是大二那年的一个周末,他俩和子娟去野外爬山。经过一条河时,因河里用石头搭建的简易石桥被水淹没了,只隐约感觉窄窄的石桥仍在水下面。王国伟打头,子娟随后,秦风殿后,三个人依次踩着石桥蹚水过河。 秦风开玩笑道:“哎王国伟,你说,假如我和子娟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王国伟嘿嘿地笑道:“这问题还用问吗?” 子娟笑骂:“乌鸦嘴,呸呸呸……”子娟还没“呸”完,只听身后咕咚一声,等王国伟和子娟反应过来,秦风已经在河水里扑腾着,并大声呼救。 子娟看着王国伟惊叫一声,问怎么办? 王国伟笑秦风:“装,你就好好装吧!” 子娟对王国伟怒道:“人都成那样了,能是装得吗?” 王国伟一看情势不对,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朝秦风被河水冲去的方向游去。 秦风被救上来了。子娟吓得眼泪直淌,带着哭腔,扑到秦风身上,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王国伟把秦风顺着山坡倒放着让他趴下,不停地挤压着秦风的背,想让他把喝进去的水吐出来。秦风身体猛得动了一下,水从口中喷了出来,人一下子活了过来。 子娟破涕为笑,一下子扑向王国伟,用拳头打着王国伟说:“你是英雄!你是大英雄!”说完又扑向秦风,把他推了起来,自己坐在地上,让秦风舒服地躺在她怀里。秦风这才慢慢地睁开眼,“我还活着?”笑笑,看看子娟,又看看王国伟,说,“我下学期一定要选修游泳课。” 王国伟和子娟哈哈地笑着。 大四那年,子娟虽然没有亲口说爱谁,但她的言行举止已经明确了她跟秦风的恋爱关系。但王国伟并不认为子娟不爱他。从他毕业后,跟子娟在法律许可下睡到一张床的事实来看,王国伟认为子娟还是爱他的。当然,毕业后的王国伟,已经不再是上学时的王国伟了,他已经是一个谋划着追求物质财富的王国伟了。似乎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人在最初的时候,都有一颗善良的心,为什么现实会让人变得利欲横飞起来呢?如果他还是以前的那个王国伟,也许今天就不会坐在那儿了,他秦风也就不会走进这个令人生畏的法庭了。他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早上九点开的庭,一直持续到中午12点才结束。下午又继续开庭,秦风因单位有事,中途回了趟单位。第二天早上又举证质证辩论结结实实搞了一早上,最后法官宣布休庭,择日宣判。 那一刻,王国伟抬起了头,一眼就看见了子娟,目光坚定而痛苦,像是在向子娟诉说着什么。子娟目光呆滞地望着王国伟,没有泪水,只有雕塑般的漠然。当王国伟被押上带铁栅栏的警车,仍回头看着人群里的子娟。警笛“呕哇呕哇”叫着,警车载着王国伟走了。秦风看见王国伟在车里转过身,透过铁栅栏又一次朝他们看了过来。 秦风看了一眼子娟,她眼里满含泪水,苏曼玲眼里也汪满泪。警车呼啸着消失在城市的车流中,老六长叹一声:“回吧,我请大家一起吃个饭。” 饭吃得很闷,从未有过的沉闷。王国伟带给所有人的情绪似乎一时还难以调整过来,因为大家从法庭调查和质证过程中,不难判断出王国伟犯的事究竟多大,是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的。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只能等最终的判决。 秦风没回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特别害怕回家。在办公室的长沙发闭着眼睛躺了半小时,还没睡着,上班时间就到了。他到卫生间抹了把脸,刚坐到办公桌上,手机响了。电话是子娟的,他赶忙接起,子娟在电话里声音很低很沉,道:“你下午单位忙吗?” 秦风本来还有几件事要处理,但知道子娟因为王国伟的事情绪不好,他便很爽快地说:“没什么事,你说。” “能陪我出去转转吗?” “没问题。”秦风想都没想说,“你等着,我去接你。” 子娟道:“我已经过来了,就在你们单位门口。” 秦风下楼,远远看见子娟的车。他跑过去,拉开副驾车门,子娟却坐在副驾驶位置,身子靠在椅背上。看见秦风,微微欠了欠身子,无力地说:“你来开吧。” 车子很快驶离市区,向郊区农村开去。一路上,秦风没问子娟想去哪儿,子娟也没问秦风去哪儿。秦风只是开车,并不时地看子娟一眼,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去打扰她,就让她安静地坐着。 当车子停下时,子娟才猛地转过脸看着秦风,像是从一场梦里醒来,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就想到这儿来?” “心有灵犀啊!”秦风笑笑。他真的不知道子娟想去哪儿,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在整个宁州,也只有这里才能化解她内心的痛苦。 眼前是观音湖。观音湖是他和子娟曾经在大学恋爱时最爱来的地方,也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者。那是大学毕业前的冬天,他和子娟第一次来这里。十多年过去了,湖泊还是那湖泊,就连岸上的芦苇都像是那样熟悉,似乎就在那儿专等他们的到来。 子娟跳下车,跑过去,站在湖边,看成群结队的水鸟,在还没有完全封冻的湖面上嬉戏,飞翔。她静静地望着,沉浸在眼前的情境中。 秦风在她身后,静静地站着,也望着这风雪来临前最后的秋景。虽显萧瑟和凄凉,但却有种空旷的美。 子娟看着看着,突然转过身,扑在秦风怀里,痛哭起来,像一面坚不可摧的堤坝,突然溃决,洪水毫无阻拦地一泻千里。刺骨的寒风吹来,子娟肆无忌惮的哭声,被风撕咬成断断续续的音符,在观音湖畔响着。秦风抻开大衣前襟,把子娟紧紧地裹进怀里,紧紧地,紧紧地,任由她哭泣。他知道,子娟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仿佛要把积攒多年的苦和痛一股脑儿哭出来。 是的,哭出来就好了。秦风轻轻地拍着子娟后背,突然憎恨起自己曾经的懦弱。那年冬天,他也是这样紧紧地搂着子娟,畅想着他们的未来,可一切美好的未来,最终被现实碰撞得支离破碎。回想起当初,是他的优柔寡断将子娟推向了王国伟的怀抱。悔也罢,恨也罢,一切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爱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来了。正如那首歌里唱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沧海桑田,世易时移,一切都已成为过去。 子娟哭声渐渐小了,抬起头,双手从大衣里搂住秦风的腰,哽咽道:“我多想是一只水鸟,自由自在,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飞翔,栖息。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秦风,你懂吗?” 秦风低下头,嘴巴紧紧地压在子娟嘴唇上。子娟没有反抗,像是等待千年的疼爱,在一个不期然的时刻突然到来,迟疑片刻,便狂风暴雨般激荡起来。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刻,都化作唇枪舌剑,忘我地激战。湖面上的水鸟哗啦啦飞奔而起,在寒风和灰云间自由飞翔。还有几只水鸟,在湖岸与水面的交接处,耳鬓厮磨,忘记了飞翔。 第二天,秦风收到一封电子邮件。 风: 从几天前开始,不对,应该是很久以来,每天都有这样的情愫:在心里计划着,你开着车带我漫无目的地游走在乡间小道,闻泥土的气息,看远处近处升起的袅袅炊烟,还有农田里生机勃勃的各种农作物,深吸一口气,啊!从身到心的熨帖和舒爽…… 似乎,也只有到这样的地方—远离喧嚣远离尘世的地方,埋藏在我身体深处的欲望才会被激发出来。我贪婪地享受着你深深的吻,饱满的身体从未像此刻一样渴望被亲吻和抚摸。当你的手轻轻拨动我的花蕾,一种无法抑制的战栗让我禁不住轻轻地呻吟。你更紧地抱住我的身体,更用心地给予,我能感受到你发自内心的对我的疼爱,你一点一点把你的爱透过舌尖、手指、胳膊温柔地传递给我。而我,从上大学那时候开始,已经深深地迷恋上了你的怀抱。伤心的时候,失意的时候,高兴的时候,都想静静地依偎在你胸前,什么都不需要说,就那样静静地靠着,听你有力的心跳,觉得自己又有了重新出发的勇气。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碰到什么困难,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强大的精神世界,我不慌乱,不失方寸,从容而自信。你不知道,当那天你对我说,你不知道这样的爱你还能坚守多久,你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走动。看着这些文字,我在电脑前泪如雨下,整整一天,我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不知道当年我们各自走进婚姻的时候,你是不是经历和体会过。可是我,在那一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份痛。我想问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我早已留恋无多的世界?对于一个活在精神世界里的人,你摧毁她的精神,无异于扼杀她的生命。可是,我有什么资格?我什么都没有说,依然像以前任何时候一样,和你说很多话,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而在我内心,我想了很多。我们错过了在最好的年华享受最美好爱情的时光。现在,我只想在彼此的欣赏和想念中相互陪伴。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走了,我不会成为你的羁绊,我依然会关注你,但只是远远地…… 而现在,我只想沦陷在这温柔的想念中,独自明媚……我知道,这明媚,不独属于我。但无论怎样,它都像寒夜里的星辰,给我力量,给我信念,给我坚强活下去的理由。原谅我,没能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你,我一直在想象那么一天的到来,那是怎样一种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小桥流水……如果人生有缘,我相信会有这一天的。 我想带着儿子离开这儿,如果有缘,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那个远远地爱着你的人 秦风读完信,心里一震,马上给子娟打电话,一遍又一遍: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3 临近春节,大会小会不断,还要穿插各种慰问:离休老干部、一线工人、道德模范、困难群众……秦风像一只永远不能停歇的陀螺,围绕着领导旋转,旋转。 直到除夕夜,他都还跟随领导出现在慰问现场。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笼罩着整个城市,五光十色的焰火在天空次第绽放,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了。在慰问棚户区的住户时,秦风突然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张思媛。他得空给父母打电话告诉自己的春节安排:初一慰问;初二到初四休息;初五上班。也就是说,秦风只能休息三天。 陈玉珍说,儿子,工作要紧,要是回不来就不来了。秦风能听出母亲话里话外,仍是盼着他回去。 秦风不知道此时此刻张思媛在做什么?想什么?往年的这个时候,他都是和张思媛坐在沙发上,边吃边看“春晚”,那是怎样一种惬意。就一年,短短的一年时间,却让他和他的家庭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改变。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秦风去看张思媛,她看上去很平静,像打坐的尼姑,目光幽怨宁静,一直望向窗外。他原本打算除夕夜再去陪陪她,可小年一过,他开始连轴转,再也没能抽出身。领导嘴上关心你的时候,一副知冷知热的面孔,像慈爱的长辈,真正需要用行动来关心的时候,他早把你的事忘到了脑后,恨不得你在工作中有分身之术。 秦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新年的钟声刚刚从电视里敲响。这时候,他才有空望一眼快要爆炸的手机短信:“喜气迎门万事顺,兴高采烈精神爽。发条短信祝福你,新春到,走红运,事事顺!”诸如此类的问候短信,千篇一律,大同小异,没一点原创性,最后还不忘缀上自己的大名,生怕你不知道他(她)是谁。更有甚至者,竟连短信后别人的大名都没来得及改成自己的,就直接转发过来了。 秦风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停地划拉,他在翻找着他期盼的那几条短信。他终于找到了一条很长的短信: 今夜,鞭炮声声。我在想,人海中我最初遇到的不是另一个人,却是你。这缘分可能是命中注定。渴望能成为对方的另一半,走了很久之后,也因为缘分,我们只能驻守在彼此的精神世界里,一直到老。无意去改变什么,只想就着曾经拥有,还有现在的这份感情,往老了走。见或不见,听或不听,思念从来未曾停止过。我喜欢就这样平静或激动地想一个人,真的早已变成了一种固定的习惯。别说你要转身,我会受不了心碎的声音。假如真有一天,相见成了惘然,连听你的声音都成了一种罪过,我想可能是我真的死了,连你驻守的那心的一隅也死了。祝你新春快乐! 秦风的直觉告诉他,这短信一定是子娟发来的,尽管后面没有署名。看着这个陌生的号码,他像是看到了子娟的脸庞。他立即开始查询,号码显示位置是:云南丽江。当他打过去的时候,却提示电话已关机。秦风失望地回头继续翻看短信,终是没有再发现一条值得阅读的短信。 秦风睡下,又把刚才的短信看了好几遍。他便按那个号码,回了一条很长的短信: 今夜,注定无眠。心情糟糕的时候,我会选择透过窗口,望远处的雪山。白雪皑皑的祁连山脉,绵绵延延从眼前铺排而去,像一条隔断,将我与另一个世界分离。偶有晴天,从山顶到半山腰,苍苍茫茫的积雪,晶莹且剔透,散发着洁白而刺眼的光芒。瞬时,心会平静很多,如冰雪般宁静安详。我一直想走到它的近前,抚摸它冰清玉洁的身体,品尝它的清凉,涤去尘世的烦扰和杂念。走了很多年,却终是没有抵达,仅能用脚步去丈量其间的距离,用目光探寻这积雪的生发与消融,直到春夏秋冬。 人啊,的确是一个很能生出众多烦恼的高手,却不见得能有治愈它的妙方。这一山又一山的雪啊,脚步永远都显得是那般苍白,无法到达。眼前这一袭纯粹得没有半点瑕疵的雪,竟能让心变得异常静寂,我知道我的心已抵达。愿你一切安好! 秦风合了手机,闭上眼,大脑却越发清醒了。秦风也没想到,除夕夜竟是在这样半睡半醒中度过的。第二天醒来, 手机里又是满满的短信。秦风看到了苏曼玲发来的短信: 醒来,已是新的一年。昨夜的梦里,在丽江柔软的晨曦里,和你,一起在斑驳的青石板上踟蹰,一起在四方街的小巷发呆到流泪,一起在玉龙雪山刻下爱的誓言,一起寻找束河的一米阳光。 秦风似乎在哪儿见过这样的话。他想起来了,是一本叫《明天在丽江一起醒来》的书中的话。他笑笑,知道苏曼玲已回了云南老家过年,便回道: 你就是柔软丽江晨曦里最美的风景,青石板为你泛光,四方街为你喝彩,玉龙雪山如你的纯洁。相信,在新的一年里,每天都能看到你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祝新春快乐! 秦风在短信里有意回避了苏曼玲“爱的誓言”。说心里话,他慢慢发现,苏曼玲并不是能真正读懂他内心的人。她就是一朵耀眼的玫瑰,开得正盛;只能是你眼前的一道风景,渲染你的生活,而她永远无法抚摸到你内心最柔软的那个地方。这一点,只有子娟能做到。更重要的是,老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去爱过一个女人,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夺兄弟之爱。这一点,秦风是明智的,他已经无数次拒绝了苏曼玲想单独相处的愿望,并在交往中有意疏远,保持最恰当的距离。 秦风匆匆抹了把脸,直奔单位,开始忙碌的一天。晚上11点,公务活动一结束,秦风就赶往精神病院。精神病院夜间不会客,大门紧闭。秦风无奈,只好给祁院长打电话。祁院长一听是秦风,电话里客气一番,说他马上安排。 挂了电话,秦风不由在心里笑笑,心想,假如今天站在大门口的不是政府的“秦主任”,而是《秦风》杂志社的“秦主任”,不知道祁院长还会不会如此客气?这门还会不会为他专门打开?秦风再笑的时候,大铁门已经打开,祁院长亲自过来,点头哈腰地引秦风进去。秦风已经习惯了每到一地都要惊扰很多人的情景。谁让他坐在那把椅子上,坐上去了,就是个傻瓜,也会备受注目。这样的情景多了,虽能让秦风的虚荣心在某种程度上得到最大的满足,但时间久了,却慢慢发现,这虚荣终不是他想要的。 秦风想要的,是安然宁静、自由自在的创作和生活。 走进张思媛的房间,已经有很多人在那儿早早等着,似乎他不是来看望自己妻子的,而是来检查指导工作的。面前的四五个人,秦风都熟悉,都拿热情的笑脸奉承着他。秦风想和张思媛安静地待会儿,可旁边围一圈人,他觉得特别别扭,便回过头,看着祁院长笑笑,说:“太打扰了,让大家都回去休息吧。”祁院长嘿嘿地笑着,朝工作人员使个眼色,所有人纷纷跟秦风打声招呼逃了,祁院长却仍站在那儿不动。秦风知道,那些人也不愿意在这儿站,只是领导意志不敢违背。秦风看着祁院长,说:“你怎么不走?”祁院长犹豫了一会儿,又想走,又不想走的样子,最后还是很不情愿地走了。 秦风不知道张思媛在他进来之前是躺着的,还是坐着的,是睡着又被他们叫起来的,还是一直就在房间里看电视?此时,她正坐在床上,静静地望着电视里的一档娱乐节目。秦风瞄了几眼,原来是一档湖南台的相亲节目。张思媛对秦风的到来,没表现出一点点兴奋,似乎从来没觉得秦风是站在她身边的,眼睛都没斜一下他,仍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秦风坐到张思媛身边,伸过手,轻轻地把她的腰搂住。张思媛的身子很僵硬地朝秦风这边靠了靠,似乎是习惯性地靠在了一棵还算粗壮的树干上。 “思媛,对不起,我来晚了,你好吗?”秦风说得很轻,很柔和。 张思媛不动声色,只有电视机里主持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和观众的唏嘘声。 “思媛,除夕夜你是怎么过的?你还记得吗?往年的春节,我们过得多开心。没有你的春节,已全然没了节日的味道。别人都在为哪儿过年争得天翻地覆,我们却从没有因此吵过架。你说,我父母一直在农村,一年也见不了几面,就在农村老家待五天。你还说,你父母一直在城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就少待几天。你知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有多感动吗?我自豪有你这样一个宽容大度的老婆。”秦风说着说着,有些动情。 房间里仍只有电视机发出的此起彼伏的掌声和笑声。 秦风看着张思媛比以前愈加白皙的脸,继续道:“思媛,我承认,我跟子娟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感情,但那都早过去了。我和她之间,从始至终,都是干干净净的。我们都是活在精神世界里的那种人,我跟她除了精神上的交往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说着说着,秦风感觉有些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这样说,是在欺骗自己,还是在欺骗张思媛。但他又觉得他谁都没有欺骗。他爱张思媛,也爱子娟,但这是两种迥然不同的爱,不能画等号的。更不能等同于对苏曼玲的感情,对苏曼玲,他仅仅是欣赏、喜欢,就像喜欢一只可爱的小白兔一样。 秦风买了张思媛最爱吃的蛋卷、锅巴,一小块一小块地往她嘴里喂。张思媛就像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儿,靠在秦风怀里,机械地咀嚼着被送进嘴里的东西。秦风边喂边讲述着那些年曾经留下美好印象的生活情景,讲得悠长而动情。秦风在不经意间,惊奇地发现,张思媛眼角涌出了一颗大大的泪珠。这让秦风无比惊喜,他相信张思媛的病很快会好的,会变回以前那个动情开朗的张思媛的。等她康复了,他要好好跟她过,过一辈子,再也不提离婚的事,哪怕一辈子都不能生育。 凌晨1点。秦风把电视关了,照顾张思媛睡下,关了灯,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来。 秦风吓了一跳。祁院长不知什么时候在门口立着,看秦风出来,嘿嘿地朝秦风笑,说院里对小张的病高度重视,全院上下共同努力,现在病情已有很大好转,估计用不了多久,小张就能康复出院了。 祁院长一直陪着秦风走出病区,还请秦风去他办公室坐坐。秦风说太晚了不去了。祁院长也不好再挽留,一直送秦风到大门口。秦风转身准备告别时,祁院长突然说:“秦主任,院里最近想购置些器械……”秦风一听就知道是要钱,冷冷地笑笑,道:“你写个报告,年过完上班了送过来。”“太麻烦秦主任了,太麻烦秦主任了。”祁院长嘿嘿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秦风。 文件都早就准备好了。真是个老贼!秦风笑着,把文件往口袋里一塞,转身上了车。 4 秦风初二回农村老家,跟父母和哥哥姐姐团聚,然后陪父母串了几家亲戚,初四晚上赶回宁州,家都没回,直奔岳父母家。他买了很多礼品,给岳父母准备了3000元钱。 自从张思媛入院后,张洪潮和李月娟的精神头大不如前,尤其张洪潮,整天像是丢了魂似的,做什么都觉得没意思。李月娟一直都认为,女儿变成现在这样子,罪魁祸首是秦风。所以,对秦风一直都是冷冷的。后来,见张思媛病情有所好转,对秦风的态度也改变了很多。 家里很冷清,老两口都缩在沙发上看电视。张洪潮拍拍沙发,示意秦风坐过去。李月娟问秦风吃了没有?也不等秦风回答,便进了厨房。 今年这个春节,对张洪潮和李月娟来说,是这辈子最灰暗的春节。往年,腊月二十三一过,他们就早早儿大包小包的年货往家里拎。除夕夜包了饺子,备了各样菜品,等女儿女婿来。可今年,老两口却有一种“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感觉,全然没了心劲儿置办年货。年前秦风抽空去超市给老人家提前置办了一些年货,急急忙忙送过来,又单位上忙去了。张洪潮说:“不用了,就我们俩,吃不了多少。”秦风听着心里发酸。除夕夜,老两口也没在家里准备什么吃喝,而是去精神病院陪女儿,直到闭门时才离开。 老两口看着铺天盖地的鞭炮声,回到家,除了低一声高一声的叹息外,谁都觉不出是要过年了。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老两口看着春晚,眼泪哗哗打转。他们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在别人家热热闹闹围在一起吃饺子看春晚的时候,他们的女儿却在精神病院里,像植物人一样活着。 秦风坐到了张洪潮身边。张洪潮朝他乏力地笑笑,精神头确实大不如前。张洪潮眼睛盯在电视上,问:“你爸妈都好吧?” “我爸身体不太好,我妈还行。”秦风说,“他们二老让我代问你们好。”张洪潮深深地叹了口气,轻轻地点着头,一句话没说。李月娟给秦风倒了茶,然后从厨房端着几盘菜出来,放茶几上,又拿过一瓶茅台,说:“秦风,你爸过年还没喝一杯酒呢,你今天好好陪他喝几杯。”然后看着张洪潮说:“别吊个脸了,不管咋说,这年还是得过吧。” “爸,妈,思媛已经好多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秦风接过岳母手里的酒瓶,说,“你们也不要太担心了。” “是吗?”岳父突然转过脸,眼睛里闪着亮光。 “我去看时,祁院长说的。”秦风笑笑。 “爸,我敬您老一杯,祝您身体健康,新的一年里天天有个好心情。”张洪潮端了酒,跟秦风碰碰,脖子一仰干了。桌上摆着一盘酱牛肉,一盘花生米,一盘泡菜,还有秦风爱吃的糖醋里脊。秦风喝干,岳父指着桌上的菜说:“吃点,今年也没啥心情,就你买来的,再没准备啥吃的。” 秦风拿起筷子,看着李月娟说:“我看爸最近瘦得厉害。” 李月娟说:“自从媛媛那样了,他吃得明显少了,最近还老说头晕。” 秦风说:“也没去医院看看?” 李月娟说:“你爸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死活不去。” 张洪潮说:“小毛病,看啥看,来,喝酒!”说着又端起酒杯跟秦风碰。 边聊边喝,边喝边聊。 张洪潮喝得有些高了,说:“人这辈子,真是不容易。年轻时,不容易,到老了,依然不容易。正如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关键是能把剩下的十之一二的如意活出精彩来,也不容易。但归根结底,我们在无法预知未来的时候,你唯一的选择便是不回头,继续前行。往前走,不停步,迎接你的也许是荒漠,但你同样也有最美风景的可能。如果停下来,便意味着你一无所获。” 秦风点头道:“爸,你说的我懂,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走下去的。” “当然,人这一辈子,在往前走的路上,没有人不走弯路,而是阳光大道走到底的。走弯路并不可怕,说明我们还年轻,怕的是一辈子走弯路,到头来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张洪潮继续道,“那时候,就晚了哟。” 秦风跟张洪潮又碰了一个,说:“我知道,我知道。”他知道,岳父是在批评教育他,或许他们多多少少听到了他跟子娟或苏曼玲的一些事,在心里已经种下了不可抹去的阴影。或许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断定张思媛的精神失常,完全是他秦风一手造成的。他的确愧疚,但他精神世界里的追求,与他现实中对张思媛的爱并不矛盾,除了这半年来他为了故意制造离婚的氛围,对张思媛的态度发生了大转变。但之前,他是真心地爱着张思媛的。现在,他每次去精神病院,看着张思媛感觉特别可怜。那一刻,他想明白了,他不能抛弃张思媛去追求那些不切实际的虚幻的感情。 一瓶酒见底了,张洪潮看起来醉了。但他还要喝,秦风和李月娟都劝着,扶着他进了卧室,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李月娟看着秦风说:“他今天可以好好睡个觉了,这一段时间,他天天都失眠。” 秦风喝得头也有些晕,李月娟要留秦风住下,秦风执意要回。没有张思媛,他留下来总感觉不自在。 天空又飘起了雪。秦风走在街上,少有行人,来来去去的车仍然川流不息。他知道,人们都还沉浸在春节的喜庆氛围之中,正走亲戚串门子,交流一年来的光阴,比画着手指摇头晃脑地喝酒取乐。为什么天下人都快乐的时候,他却独个儿享受人生的痛苦和孤独呢?好几辆出租车都热情地在他身边慢下来,想捡一个顺手客。秦风摆摆手,出租车司机失望地踩着油门扬长而去,后面留下飞速旋转的雪沫。雪花在秦风脸上稍作停留便化成碎小的针扎进皮肤,沁入心脏。只有这样,他才觉得浑身舒爽。 他敞开嗓子吼了起来: 给你一张过去的CD 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 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再唱不出那样的歌曲 听到都会红着脸躲避 虽然会经常忘了我依然爱着你 …… 秦风吼着吼着,声音便哽咽起来,泪水搅和着雪水,在脸上变成了刺骨的痛。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爱情的伤痛流泪,还是为张思媛的病情流泪?可能都有吧。 初五一整天,城里到处都很热闹,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秦风陪领导看完城乡社火会演就差不多中午1点了。下午是各县区各乡镇社火分散演出,领导回办公室,秦风也只好待在办公室,等待领导随时安排工作。 这个下午,秦风看着窗外拥挤的来来往往的人群,听着震天的锣鼓声忽高忽低,突然感觉特别孤独,想起了张思媛,想起了子娟,也想起了苏曼玲……想着想着,他就觉得心里空得厉害,像空荡荡的山谷,没有一点回音。拉开抽屉,看着横七竖八躺着的各种银行卡、购物卡,发愣。这些东西,从年前的某一天开始,不间断地被送来,收了对方会眉开眼笑,说你是好兄弟好老哥好朋友,你的拒绝只会让对方说你不近人情不够朋友不够兄弟。从那一刻起,秦风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他特别能理解王国伟了,觉得他长期处在这样一个位置,非意志坚定者很难做到纤尘不染。秦风想,如果自己在这个位置一直干下去,能否洁身自好而不被糖衣炮弹拿下?真不好说。秦风虽是文人,视金钱如粪土,可面对暄腾的人民币和美元时,信念也曾动摇过。每每此时,王国伟的身影总会出现在他眼前,他告诉自己,这样做了,王国伟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总有人会敲响秦风办公室的门。他们这些人啊,鼻子似乎有特异功能,不打一个电话,就能嗅到秦风什么时候在办公室,什么时候不在。所有来的人看起来目的都特别单纯,不就是过年了,也没什么好表示的,都哥们朋友好兄弟,总不能生分了吧?听起来悦耳,想起来舒心,但往深里一想,秦风会不自觉地想起一句话:江湖上混,迟早是要还的! 抽屉里又多了好些卡。秦风望着这些卡,孤独仍爬满心头,无法排遣。他想出去走走,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走走。可出门经过领导办公室门口,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他又回来了。他怕自己走了,领导会找他有事。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脖子里被人套了绳索的狗,你只能绕着主人手里绳索的半径活动,超出这个半径,你就是明火执仗跟主人对着干。 这样的日子,实在不是秦风想要过的。 阳光暖暖地从窗外照进,秦风朝着阳光发呆。门响了,秦风回过头看了一眼,厌烦地说了声请进。门开了,王倩从门里望着秦风妩媚地笑着,定定地站在门口也不进来。秦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王倩大过年来他办公室干啥。他淡淡地笑笑,从座位上起身走了过去,让座,倒茶。互相寒暄几句,秦风便问:“大过年,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呢?” 王倩笑盈盈道:“好久不见你,想你了呗!”秦风厌烦这个女人,但脸上还是浮起笑容,呵呵地笑着,并不接王倩的话。王倩满脸风情地说:“风哥,我是这个世界上真心为你着想的人,你可不能提了裤子不认人啊!”她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朝秦风走来。秦风并不接王倩手中的东西,而是大瞪着眼问:“这是干什么?”王倩仍笑着,说:“20万。张思媛病还没好,我知道你需要它。” 自上次王倩将那20万还给秦风后,秦风老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年前,秦风还是将这20万又打到了王倩的银行卡上,没想今天王倩又还回来了。这让秦风脑子里不得不多转几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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