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区域一体化与经济全球化相伴而生。作为一种新的国际政治经济现象，区域一体化代表了当今世界发展的一种潮流。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兴起的欧洲一体化，开风气之先，堪称世界区域一体化的典范。欧洲一体化经历了一个不断深化和扩大的过程，同时，这一过程也孕育了欧洲共同体和欧洲联盟。欧洲一体化覆盖的范围从西欧扩大到整个欧洲，欧盟成员国从初的6 国增加到27 国（英国脱欧前为28 国），欧盟是全球的发达国家联合体。欧洲一体化进程和欧盟的发展不仅对欧洲内部，而且对整个世界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对其内部而言，不仅使欧洲这一区域成为一个统一的经济体，而且正在成为一个统一的政治实体和整合程度越来越高的社会。从其外部影响看，一个日趋统一的欧洲正在对世界其他地区产生着越来越大的影响。高度一体化的欧盟经济正在以其强大的经济实力影响着，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着国际经济关系。同时，作为一个政治实体，欧盟在全球政治生活和国际关系中也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欧盟还试图扮演全球安全行为体角色，在欧洲安全事务和全球安全治理中发挥独特作用。
欧盟崛起及其对国际体系的显著影响，引起了学术界对欧洲一体化进程和欧盟政治实践的理论思考与探索。超国家主义理论和国家中心主义理论从不同的角度对欧洲一体化的成因、动力、目标和实现方式等进行了阐释。虽然这两类理论都不足以对欧洲一体化作出令人信服的解释和论证，但却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欧洲一体化的历史、现在与未来。欧盟的政治体制独具特色，既不像美国那样采用联邦制，也不像联合国那样纯粹作为负责政府之间协调的组织。欧盟政治体制的突出特点在于其独特的运作方式，即欧盟成员国是独立的主权国家，但它们集中行使主权以获得单一国家没有的集体力量和影响。此外，欧盟的机构设置亦颇为独特，既有政府间机构，也有超国家机构。政府间机构与超国家机构之间既有协调合作，通过欧洲整体利益的实现满足成员国国家利益的诉求，也有权力博弈与制约，通过复杂的权力控制体系、欧盟基础条约以及政治性的协议限制超国家性的发展，维护国家主权对于一体化的作用与影响力。把握欧盟的体制特点与机构设置和运作的特性，有助于我们加深对欧盟的性质及其在欧洲一体化进程中的作用的理解。在全球政治经济体系中，欧盟作为一个特殊的国际行为体，具有与众不同的国际特性。突出地表现在它有着自成一体的对外政策并独立地发展对外关系。对外政策是欧洲一体化的外延与深化；欧盟通过实施全方位外交，构建了一个由双边、多边、地区间关系组成的高度机制化的对外经济政治关系网络。欧盟外交别树一帜，其独特的外交决策模式及运作方式成为当今国际关系中一道别样的风景。总之，欧盟是一个具有探索性和创新性的不断变化的复杂共同体，它以其成功的经验成为世界各国关注的对象，也因其所遇到的困难、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方式而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力。
欧洲一体化近年来遭遇困境，欧盟陷入多事之秋。2008 年国际金融危机之后的十年是欧盟的危机十年，欧盟陷入金融与债务危机持续、恐怖袭击频发、难民危机冲击、英国脱欧搅局、民粹主义抬头以及周边动荡等多重危机与挑战。这些问题的叠加本已使欧盟不堪重负，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又给欧盟重重一击，使之面临自成立以来的挑战。此外，大国竞争回归以及特朗普执政后欧美关系的新变化则使欧盟面临更加严峻的地缘政治环境，进而使其对外关系面临的挑战与压力倍增。欧洲一体化再次处于历史十字路口，欧盟的有效性及其国际作用面临更大考验。应当指出的是，欧洲一体化70 年的历程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在取得重大成功的同时，也多次遭遇重大挫折。欧盟也一直是在各种争吵中渐进前行，虽然不是铁板一块，但权力结构基本稳定。因此，当我们审视欧洲一体化及欧盟的未来时，一方面要看到其问题，包括面临的挑战和危机，另一方面也要看到其继续发展的前景。事实上，在经历了十年危机特别是英国脱欧之后，欧洲精英阶层已经展开了对欧盟运行机制以及欧洲一体化何去何从的反思，战略共识已初步显现。过去一个时期欧盟缺乏一体化发展的新动力，而如今新的动力正在浮出水面，这就是欧盟的一些重要战略报告和领导人讲话中提及的欧洲战略自主。战略自主可能成为欧洲一体化新的动力来源，虽然其定义不够十分明确，但进一步的一体化和成员国能力整合理应是其核心意涵。同时，战略自主也代表了欧盟对自身国际角色的新定位，反映了欧盟谋求成为国际格局塑造的一个战略参与者。因此，在战略自主的驱动下，欧盟未来的政策将可能更加体现现实主义和务实性。在内部整合方面，欧盟将可能被迫采取更多灵活的一体化或差异性一体化来强调多样性和有效性。在对外政策方面，欧盟在2016 年就已将有原则的实用主义作为其对外指导思想，未来在维持软实力的同时，它将更加重视自身硬实力建设，以更加积极主动的姿态参与国际竞争。近年来欧盟致力于防务自主，采取了包括启动永久结构性合作（PESCO）在内的诸多措施，此外，还提出了实现经济自主产业自主数字自主等一系列愿景。然而与历史上经历的情况相似，由于受到内部的阻碍和外部因素的干扰，欧盟实现战略自主的过程注定不会一帆风顺。内外压力叠加能否倒逼欧洲进一步联合、实现欧洲战略自主，仍有待进一步观察。
欧洲一体化的历史进程和欧盟的政治实践具有多方面重要意义，不但从根本上改变了传统的欧洲国际关系模式，促进了欧洲的和平与稳定，而且欧洲一体化的成功实践也激励了世界其他地区的区域化发展和区域制度建设。在全球治理层面上，欧盟区域治理的经验则为全球化时代探索实现有效的全球治理提供了参考和借鉴。值得一提的是，中国一直以来重视欧洲一体化和欧盟，欧盟在中国外交中占有重要地位，中欧全面战略伙伴关系超越双边具有全球战略意义。欧洲一体化和欧盟的重要意义意味着其具有重大研究价值与知识教育的必要性。正是基于这一认识，本书从宏观视角研究欧洲一体化和欧盟，围绕欧盟在当代世界政治经济与国际关系中的角色与作用这一核心问题，重点对欧洲一体化的历史演进、欧盟的政治体制结构及其对外关系进行系统的考察和分析，解析并回答欧盟由何而生欧盟如何运作欧盟是怎样一支国际力量等重要问题。
具体来说，《欧盟政治与外交》一书的正文由三编共九章组成。编为欧洲一体化的历史与理论，由欧共体时期的欧洲一体化欧盟开辟欧洲一体化新征程和欧洲一体化理论前三章内容组成。第二编为欧盟的政治体制与主要机构，由主权让渡与欧盟的政体特点欧盟的超国家机构和欧盟的政府间机构中间三章内容组成。第三编为欧盟的对外关系，由欧盟与美国的关系欧盟与中国的关系和欧盟的全方位外交后三章内容组成。本书的初稿是笔者在外交学院讲授的欧盟研究课程讲义，在此基础上，又根据欧盟政治与外交的发展，进一步充实了初稿内容，广泛吸收了国内外研究成果，终扩展成书。本书力求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结合国内外相关研究，采取理论与实际相结合、历史与现状相结合的综合研究方法，对欧盟的政治与外交进行整体性论述，希望能为总结欧洲一体化和欧盟的某些发展规律做些微薄贡献。本书既是一部专业性学术著作，也可作为欧盟研究、欧洲政治经济与外交等课程的教材使用。
本书是外交学院建设特色课程项目欧盟研究之研究成果，并被纳入外交学院一流学科建设文库系列丛书。在项目的申请和出版资助的申请过程中，得到了外交学院教务处、科研处、国际关系研究所和外交学院学术委员会的大力协助与支持。世界知识出版社的资深编辑袁路明同志和本书的责任编辑，为本书的出版做了大量的工作。在本书出版之际，谨对所有给我以支持和帮助的同志，表示衷心的感谢。
书中不足和错讹之处，敬请专家与读者不吝指正。
赵怀普2020年12月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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